這個問題主要是針對飯田天哉和綠穀出久的,轟焦凍隻在那兒待了很短的時間,還指不定有沒有體悟這種東西。
病房內安靜了一會兒,他們思考的時間是一些長,但埃利克也不著急。
他跟自己傻愣愣的徒弟板著臉把時間對視了過去,緊接著,就聽到了兩道幾乎同時響起的聲音:
“英雄殺手——”
“歐爾邁特——”
截然不同的兩個名字先撞車了。
提英雄殺手的是飯田天哉,而綠穀出久卻將NO.1英雄的名字脫口而出。兩人撞到一起的時候不禁愣神,繼而顯露出了些許尷尬。
“你先來。”
埃利克先點了一個人。
“……嗯。”
飯田天哉先呼了一口氣。
雖然此時問他的是埃利克,而非之前已經見過好幾次的警察和老師們,可他此刻的緊張程度,明顯要勝過前麵幾倍。
平時大家都在一起說說笑笑,埃利克的態度仿佛跟現在沒有什麼區彆,可情況到底不一樣。
少年的視線看似平靜,但金色的瞳孔中隱約映照出被注視之人的麵孔,頓時讓人覺得分外嚴肅。
他們不會懼怕他,不過,會深深感到自己麵對的不是同學,而是一個比他們確實要成熟、年長很多很多的長輩。
另一方麵,縱使十分嚴厲,卻也會將安穩人心的沉穩帶來。
這個感覺……說不出到底是不是錯覺。
“斯坦因毀掉了包括我兄長在內的許多英雄的人生,他的罪惡不可能洗刷!我對他的憎恨不會改變,但是,冷靜下來,我又不能不承認……那家夥的說法,有一部分似乎是正確的。”
“英雄,到底是為什麼而存在,抱著成為英雄的信念走到這一步的我們,又算是什麼……”
飯田天哉還沒能想明白這個問題。
“歐爾邁特——不好意思,我想到了埼玉先生那時候說的……”
而綠穀出久比班長還要顯得糾結。
“像歐爾邁特那樣的英雄,不是誰都能做的了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想成為歐爾邁特,實力是至關重要的,可我覺得不止是這個意思。我應該有意識到,沒錯,因為歐爾邁特他是我們的精神支柱,他太辛苦了,我們根本……”
語無倫次。
綠穀出久大概極力想表達出完整的含義,但他自己都沒想清楚,還有尚未察覺到的恐懼影響,讓腦子混亂得一團糟。
飯田天哉和綠穀出久糾結的看起來是兩個人背後代表的兩件事,可追究其根本,其實本質相差無幾,都與“英雄”這一存在——亦或是“職業”,緊密相連。
病房中又安靜了下來,在兩個少年思索的時候,其他兩人也不去打斷他們。
埃利克隻是聽著而已。
他本來就不打算對他們的“收獲”做什麼點評,那不是他的任務,換個人來評價,比他開口更合適。
隻不過,當轟焦凍隔了半晌後張口,說出一段話的時候,埃利克才時隔許久做出了回應。
“我個人覺得,埼玉先生和歐爾邁特很像。”
轟焦凍如此篤定地說。
如果這話被其他人聽到,發現他居然把一個毫無名氣的“路人”跟歐爾邁特相提並論,一定會覺得他瘋了。
仿若被點醒,紛紛點頭的另外倆小鬼,估計也跟著瘋了。
“我們或許不能理解歐爾邁特,但埼玉先生肯定可以。因為,他和歐爾邁特一樣,都是——”
為成為“英雄”而生的英雄。
“所以,這樣的人,一般隻會有兩種結果。”
“咦?埃利克?”
埃利克在這時插口,語氣儘顯冷淡:“一種是累死,另一種,是被氣死。這麼驚訝地看著我乾什麼?我有說錯麼,真相就是這麼簡單。”
這話說得太犀利了,讓少年們瞠目了半晌,一時不敢去分,累死的和氣死的指的都是誰——
“然、然後呢?”
“沒了,你們對自己做了什麼,心裡都有數吧。”
埃利克淩厲的目光竟又掃了過來,讓以綠穀出久為首的小鬼們心頭猛地一跳,隱約還有冷汗滲出。
——不好!
——不會吧,難道埃利克他,發現了……
——埼玉先生因為太高興所以說漏嘴出賣了我們?!
三個小鬼全部閉嘴,眼神漂移。
埃利克:“唔?”
小鬼們忍不住真的開始冒冷汗。
埃利克眼神更凜:“哦?”
到了這一步,小鬼們表現得如此明顯,要是還沒發現他們心頭有鬼,埃利克就傻透了。
“嗬,再接著裝。膽子真有夠大的。”
他其實事先什麼都不知道,但就是要借這個勢,假裝自己什麼都知道,用冷眼和冷笑壓迫起了可憐少年:
“本來還打算給你們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結果你們自己不想要,那就沒辦法了。”
每說一個字,就讓被不祥預感籠罩頭頂的少年們的神色變上一變。
溫度驟降。
魔王的眼神仿佛變成了深不可測的漩渦,要將隻是為了生存而做出痛苦抉擇的他們吞沒!
在埃利克說到下一段話的那一刻:“彆以為我不知道,不就是,埼玉——”
“不管綠穀君的事!他隻是為了我們,才勉強自己……”
“放心吧,綠穀,既然你為我們做出了犧牲,現在我們也要一起承擔責任。”
“嗚——嗚嗚嗚!飯田君,轟君,你們——”
忽然見證了少年們不拋棄不放棄的真摯友誼的埃利克:“???”
拿了反派劇本這一點姑且放到一邊,反正他一直扮演的就是這種角色。
重點是。
實際他隻是試探著提了好友之名,引發的波瀾極大,完全出乎了意料!
這邊,友情在瞬間升華至又一高度,那三個小鬼擺出了毅然決然,坦蕩麵對一切艱難險阻的勇士做派:
“埼玉先生比埃利克你更帥,這句話的確是我們在怎麼選都是自找死路的情況下,掙紮著說出來的!”
埃利克:“……???”
“對不起,因為確實太難判斷了!”
“就外表而言,兩個選擇對象都和帥不太貼……”
“哇呀轟君你在說什麼啊哈哈哈哈轟君剛剛什麼都沒說!”
“……”
“埃利克,你務必要相信,如果你某一天要和埼玉先生做一場比拚,我們A班全體人員,都站在你這邊——”
埃利克:“…………”
就是這麼突然。
埃利克大哥的冰塊臉儘數崩裂。
他想起了很多。
比如那一天晚上,把轟焦凍拎回來的琦玉好友出奇地高興,還時不時用“啊我真開心啊但埃利克在我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不然會讓他傷心”的眼神瞅他。
問他怎麼了,不說,然後繼續用奇怪的眼神瞅過來,自顧自地喜滋滋……
原來。
“是·因·為·你·們·三·個·小·鬼·啊!!!”
砰!
大地都為此刻落在某三位無辜少年頭頂的暴力拳頭為之一震,地動山搖。
啪!
這也是誰的手掌重重按到某個碰不得的大人物頭上發出的聲響。
“埃——利——克!”
頭發和繃帶一起飛舞,麵部表情全被黑影覆蓋,憤怒狀態的魔鬼班主任·相澤老師出現了!
果真是他能動得了手,一巴掌壓住了銀發少年腦袋上翹起的那根頭頂毛,還咬牙切齒地把手掌旋轉。
“你小子也沒比他們好到哪裡去!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你一個人修理掉了三分之二數量的腦無,把安德瓦的風頭全部搶完了!”
埃利克的眼下也多出了一層陰影:“嘖。”
他自是早知道相澤消太——還有另一個人在門外等了半天,把他們的話全都聽進了耳裡。
這時候壓著不爽,任由相澤老師搓亂他最柔順的銀發,估計就有知道自己給不少人添了麻煩,偏又落不下麵子,隻能黑著臉不說話的原因在裡麵。
相澤消太也就達成了(物理上)將最強的男人教訓到無話可說的恐怖成就。
“臭小子,等會兒聽完了教育就給我藏好了,不要被外麵那群媒體找到!”
“那群隻有弱得我都看不上眼的家夥,怎麼可能把我找到!”
“是啊,我也比你弱,但我現在還是把你抓到了!”
“……切。”
風水輪流轉,稱王稱霸的埃利克大哥才錘完小弟,就被占了理的班主任反過來壓製,唯有在心頭憋屈。
裡麵很吵。
病房的門阻不斷聲音,因此,在門後停了不知多久的男人,忽視不了任何語句。
歐爾邁特是跟著相澤消太一起來的。
他本來就沒打算進去,隻是想再等一會兒,直接跟綠穀出久換個地方說話。卻沒想到,會恰好聽到那樣的……
“……”
——話說起來,真的是‘恰好’嗎?
男人垂下的乾枯手指微微抽動,以為自己臉上扯出的會是一個乾澀的苦笑,可事實上,卻沒有那麼難看。
“忘了告訴你們了,我還是不打算做什麼‘英雄’。”
埃利克仿佛沒有發現門外之人,他隻是自顧自地,說出自己已然確認的決定。
“條條框框的,還有那麼多麻煩事,根本不適合我。”
“不過。”
少年卻微微一笑。
“在興趣沒有消失的期限內,我興許可以試試——多管點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