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並不是少女最初的同伴,而是半途被少女抓住不放手,硬拖進來同行的路人。
少女真正的同伴,是沒在回憶裡露出正臉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跟少女差不多年紀的少年騎士,專門給時不時闖禍的少女收拾爛攤子。
還有一個,似乎是少年與少女兩人的老師的白發男人——
“……”
忽然覺得很不爽快。
雖然好像再努力一下就能把某個人的臉想起來半截,但埃利克臨時決定還是不要往下回憶了比較好。
他如寒風般淩厲殘酷,果決地遵循潛意識,選擇性忽略了認為並不重要的那個誰。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非常地正確。
前麵說了這麼多,基本上沒有解決什麼問題,可等同於茶餘飯後的閒談。
現在飯吃完了,無辜少年們受到的心理創傷大抵也恢複了過來,這一趟充滿跌宕的荒島之旅總算可以告一段落。
“在告一段落之前,我還是要問一句。埼玉。”
“怎麼了?”
“之前看到的時候就想問了。這一坨,縮在我腳邊瑟瑟發抖的這一坨,你抓來的?
埼玉(恍然):“……哦!”
說了這麼多,差點把“禮物”給忘了。
那隻被他窮凶極惡抓捕到的巨鷹,此時已經沒了凶禽的霸道和狠厲。
它現在已經不是一隻普普通通、就是長得有點大的鷹了。
而是一隻被全世界最強的男人倒提著爪,圍觀過巨龍被比巨龍恐怖百倍千倍的人類殘殺,身心都受到極大摧殘的可憐又無助的鷹。
埼玉在被法陣罩住的時候,把鷹和跡部景吾一起扔了出去。
最後事了,倒也沒忘把已經嚇傻了的鷹再提回來,這份將(要送給)朋友(的禮物)時刻銘記在心的友誼,著實令人感動不已。
在他們把魔龍的尾巴根架上火堆,大快朵頤之時,爪子挺直翅膀梆硬的鷹就仰倒在埃利克腳前,宛如一隻死鷹。
如果沒被想起來還好,稱霸叢林多年的巨鷹興許還能撿回一條命。
然而——
現實就是有這麼不幸。
它,居然被恐怖到渾身都要變色的那個人類,想起來了!
“以前你不是說,對長得勇猛的鷹很有興趣麼?我就抓來了一隻,打算送給你啦。”
“原來如此。但是,這一隻——”
抖抖抖。
被“惡魔”點名,全天下最淒慘的鷹又不禁哆嗦了起來。
巨大的身形跟心如死灰後的悲愴形成了鮮明對比,這個樣子,看上去哪裡跟“威武”沾得上邊了。
“惡魔”站起身,低頭看它。
看了片刻,那宛如死亡視線的目光沒有移開。“惡魔”不知怎麼想的,反而伸出了手。
“……嘎……嘎!”
巨鷹發出最後的慘叫,已然做好了自己就要命喪於此的悲涼準備。
它被抓住翅膀提拎起來了。
它被惡魔提在手裡抖了抖,甩了甩。
最後的時刻到來。
它被惡魔——
啪。
“……嘎?”
聽著聲音是有些響,但這是因為鷹的羽毛堅硬,敲起來才有這個效果。
“你不是鷹麼,怎麼是這副膽被嚇破的德性。”
埃利克把巨鷹提起來,晃了半天,也沒把這隻要死不活的鷹晃“活”,眉頭再度皺了起來。
他看著果然不太高興,語氣生硬:“不像樣,真是礙眼。”
此話一出,不僅鷹要被真的嚇死了,連人都要被他嚇到。
對麵的小鬼組合中,跡部景吾脫口:“不是吧,難道要把鷹也殺掉?”
江戶川柯南嘴抽抽,剛想說不至於。
“……不會。他,應該另有打算吧。”
“嗯?”
沉默至今的紅發少年竟在此刻開口。
赤司征十郎對於之前發生的一切隻字未提,他也站了起來,目光定定地看了過去。
那一邊,被誤認為又要製造血腥的銀發少年手不動,仍把差點就要比他更大隻的鷹提著。
他在訓它。
是的,全無要把看著礙眼的禽類順手乾掉的意思。
他就是在教訓它,而已。
“就算埼玉是凶了點兒,可怕了點兒,又沒把你怎麼樣,慫成這樣,太沒出息了!”
(某莫名中槍的無辜人士:“那啥,等下,魔王你說誰凶???”)
“看看你,好歹長成了這麼大一隻,不覺得丟臉麼?”
“還這麼縮著,簡直受不了!”
銀發少年才是最凶的那一個。
同時,他也是想法最奇怪的那一個。
旁人聽出了他在做什麼,也正因如此,才會覺得莫名其妙。
埃利克在跟一隻鷹較什麼真?難道還想要讓它聽懂,一掃懦弱振作起來嗎?
不僅莫名其妙,也太為難人家鷹了。
——隻是。
埃利克自己並沒有覺得這樣的做法奇怪。
他像是早就習慣了這麼跟鷹交談,而且默認了作為動物的鷹真能聽懂。
堂堂一隻鷹,不僅丟了威風,連氣勢也丟了。
這軟弱極了的模樣他看不下去,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訓斥了起來,仿佛在很久以前就做過無數次同樣的事——可現在這個被訓斥的對象,卻無法回應。
這隻鷹沒有能夠那麼高的智慧。
它或許仍是深深銘記著這個人類的恐怖,想逃又不敢逃,頂多微微撲騰一下翅膀,下一秒又立即繃緊。
等同於,他說的這些話,都等於白搭。
察覺到這一點時,埃利克心中隱隱有點失落。
但亦隻有一瞬。
“埃利克,你這樣,沒有什麼意義……”
“知道。”
可銀發少年神色淡淡,仍道:“我也不是為了它,或者要有什麼意義,才說這麼多廢話的。”
——不過是為了忽然浮現於心的某道舊影而已。
鷹。
埃利克的記憶裡,的確有那麼一隻——或是兩隻黑鷹存在。
這導致了如今的他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但瞅見與昔日的鷹有些許相似的小家夥,仍會不自禁多看一眼。
除此之外,沒有彆的。
“在比你強大,打敗不了的敵人麵前,裝死是最沒用的。”
不管這隻鷹聽不聽得懂,埃利克還是這麼冷淡地說了:“沒有勇氣拚死到底,那就逃吧,想儘一切辦法逃走,逃得遠遠的。”
埼玉:“怎麼覺得你這話,道理有點歪……”
“當然了,這隻是針對它的,不代表我自己。”
埃利克偏頭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
他非常簡潔,隻流露出一個殺氣四橫的眼神足矣:“如果是我,即使是去送死,我也會在死之前把那個家夥乾掉。”
“…………呃。”
再轉到這隻鷹身上。
埃利克似是在無用地訓斥它,又像是在透過它,與唯有影子尚存的另一個讓他無比遺憾的存在對話。
“要接受自己是個弱者,的確不容易啊……”
“要接受‘自己’是個糟糕的家夥,也挺不容易的。”
少年的金眸中似是浮起些毫瀲灩之光,可在輕描淡寫的輕哼後,全都一同淡去。
“行了,連逃跑都不會的傻鷹,不想被拔掉毛烤上的話,就趕緊飛吧。”
他鬆開了手指。
最後這句話,似乎終於被遲鈍又傻的鷹聽懂了。
啪嗒!
它先笨拙地砸在地上,撲騰了幾圈。隨後,後知後覺發現惡魔人類沒有要抓它的意思,這才慌亂地開始連爪帶翅膀並用。
跌跌撞撞地靠腿竄出去好幾米遠,傻鷹才匆匆拍打起足有一人長的翅膀,用力揮舞。
至此,方才躍入天空的懷抱,從叢林上方掠過,一下子便不見了蹤影。
埃利克拍手,轉回來麵向眾人,神清氣爽。
“對了。”
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齊木小子不是要一鼓作氣讓剩下的兩個‘主角’清醒麼?船破那一陣效果估計不太夠,還需不需要添把油。”
齊木楠雄:“……需要。你去吧,現在弄多大陣仗我都能給你圓回來。”
埃利克:“哦,行。”
於是。
把一行遇難少年送回日本的方式,就從瞬移更改成較為浮誇的那一種。
遙遠之處——時間流逝似與島嶼有著微妙差距的海麵。
搜救隊剛剛趕來,還被冰強行相連的遊輪上,一大波人快被急死了。
打電話的打電話,四處找人的找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然後,就在這時。
“……”
“啊。”
趴在甲板邊緣圍欄上的某個人,忽然發出了慢吞吞的聲音。
“那個,宇宙飛船嗎?”
——抱歉,不是宇宙飛船。
——隻是一頭用冰捏成,受人操控後,如同真實活著的巨龍而已。
埃利克(驕傲):“看吧,還是我自己捏的龍帥氣。”
“請問你——真的是——小學生嗎——”
“你們說啥!!!”
風太大了,一個字都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