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與情感都告訴他,這件事,他需要找一個可以傾述迷茫的對象,不然心態可能無法及時調整回來。
因為猝不及防的一下子,他知道了太多匪夷所思的“真相”了。
單拎一件出來一時都難以消化,何況一次性來這麼多震撼消息。多虧是轟焦凍,換個人,還指不定能不能挺到現在。
傾述對象是必要的,可轟焦凍混亂的思緒中首先確定,這個人選必須可靠又熟悉。
他還猶豫著,要不要把這些事情都說出來……想想還是不行,這是埃利克的隱私,不能說。
隻隱晦地說一說,應該……可以?
請原諒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初次遇到這種事,免不了顯露出整個人快要掉色的慌亂。
轟焦凍稍微平靜下來一點點了。
傾述外加征求意見的人選,不需要過多糾結,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那個人,綠穀出久。
綠穀君和他在職場實習時,因為實習地點緊挨著,老師之間關係不錯,有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接觸。
兩人同是受老師剝削的難兄難弟,同甘共苦之後,自然結下了比班裡其他同學要深厚一些的友誼。
並且,綠穀出久的性格十分細膩。
轟焦凍覺得,如果是綠穀的話,一定能夠給出一個能讓他更加冷靜的回複。
於是,就這樣。
表麵毫不變色的少年拿出了手機,看似鎮定、實則在一團亂麻的思緒影響下,手指快若閃出虛影。
他選擇用郵件的方式來谘詢。
選擇聯係人,編輯文字,發送——簡直一氣嗬成。
因為快到了他自己都沒仔細看,就直接發送出去的程度。
做完這件事,轟焦凍覺得自己緩過來了更多,心頭也稍稍順暢了些。
正待坐下,喝口水。
“嗡!”
“嗡嗡嗡!”
轟焦凍:“!”
忽然間,他才放在桌上的手機劇烈震動起來,如無以外,全是瞬間送達在他的郵箱中的新郵件。
嗡嗡嗡的聲音足足響了二十幾聲,且幾乎都在同一時間發出,儘顯發信人的急切。
轟焦凍:“?”
不知怎麼,某種好像不太妙的預感浮現在心頭,擠開了先前的舒緩。
他把手機拿起來一看。
略過幾乎要把他郵箱擠爆了的最新消息,轟焦凍點開發信箱,看了一眼自己剛才發給綠穀出久的……
呃。
嗯?!
少年原先設想的內容,應該是這樣:
【綠穀,你會因為無法打敗埃利克,就產生和他交往的想法嗎?】
然而,映入眼中的郵件實際內容,卻是這樣:
【綠穀,你(精神恍惚打漏了)埃利克(還是漏了)交往……嗎?】
轟焦凍(驚):“什麼?!”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
會讓人一眼看清,便會陡然清醒繼而渾身冷汗直冒的重點,出在收件人那一欄上。
本來應該是:【Send To:綠穀出久】。
然而,眼前所見:
郵件內容如上。
Send to:所有人。
“……”
“…………”
一時恍惚外加手抖,轟君犯下了人生最大的錯誤,就是將本該私發給特定某個人的消息發給了有郵箱地址的全體人員。
並且,還——
【轟???!!!你說了什麼?說了什麼?什麼?綠穀那家夥,還有消失了這麼久的埃利克,難道??!!】
【我的媽呀我看到了什麼我在做夢嗎是不是勞累過度出現了幻覺——】
【嗚嗚哇啊啊!這啥玩意兒??喂轟,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八……不對,你知道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快點說一說啊!】
把他收信箱爆破的先頭部隊,果然都是類似於這些的爆炸回複。
今天剛好是休息日。
一年A班的大家在休息時間看到了這條群發郵件,傻的傻,呆的呆,總之,傻完呆完,最後肯定是要炸的。
轟焦凍:“這……”
似乎,無·從·下·手……
除了前麵那波□□,他正準備挨著一個個解釋時,剛巧就收到了貨真價實的□□。
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某爆炸少年居然也回複了。
雖然他隻回了一句話:
【轟焦凍!!!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轟焦凍:“……我不是,我沒有。”
來得正好,本來該是唯一接收人的正主,綠穀出久的回複終於趕到。
【轟君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在說什麼啊啊啊啊啊不不不不要說這麼恐怖的話啊啊啊!!!】
轟焦凍心情複雜:【對不起,綠穀,我打漏了幾個字,還不小心按成了群發,原句應該是xxxxx。】
另一邊的綠穀出久心情更複雜:【不是,這,漏得是不是太多了點兒……意思完全往會被誤會的方向偏了啊。】
在收到郵件,打開看了一眼的當時,綠穀出久剛好在上樓梯。
就是那一眼的緣故,綠穀出久一腳沒踩穩,連人帶手機當場從樓梯頂上翻滾下來,劈裡啪啦滾了不知道多少圈後,才一下撞上了客廳的沙發,堪堪停穩。
等他捂著受創頗慘的後背好不容易站起來,把手機撿起,雙手顫抖著回複時,剛好錯過了其他同學呆若木雞後的爆發期。
【先不管彆的,從頭梳理一下……埃利克不告而彆之後,轟君你還有跟他見麵嗎?他那邊是出了什麼事嗎?不然,轟君你也不會這麼慌張。】
【嗯……綠穀,抱歉……】
【沒事沒事啦。】
綠穀出久好脾氣地安慰轟君,腦筋卻急速地轉動起來,心裡想著,一定是發生了相當麻煩的事情吧,棘手到會讓轟君連續失誤兩次。
那邊還沒有回複,可能是在斟酌語言,思考要怎麼說。
這一邊,綠穀出久心中微提,躊躇了片刻,決定先把自己的想法傳遞過去。
【如果方便的話——嗯,我的意思是,如果經過轟君你的判斷,這些內容可以分享給大家的話,能不能到我們的班級群裡說呢?】
在短短幾分鐘時間裡,心思縝密的他就考慮了很多。
【all for one事件結束之後,埃利克沒有回來,隻讓歐爾邁特轉告我們,他要去彆的地方旅行。我想,不僅是我,轟君你,還有班裡的其他人,雖然知道他到了遠方肯定也不會有危險,但是,還是會忍不住擔心他……】
【大家都很擔心他,想知道他的情況。所以,我是這麼想的——】
【轟君如果知道他的情況的話,隻有一點也沒關係,我們都很想知道他去了哪裡,是不是遇到了麻煩什麼的……啊啊,當然啦!這完全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啦,太難為人的話轟君你不用管我!!!】
一時情不自禁,就囉嗦出了一段又一段。
綠穀出久果然還是覺得這樣不太好,肯定會讓轟君為難。
這麼想著,他正準備再敲出一段話,尷尬地讓轟君不要在意他上麵的發言,然後再把話題轉回到轟焦凍原本想問的事情上來。
“嗡。”
一條新郵件送達。
發來之人正是轟焦凍。
裡麵隻有一句話,而且,沒有再漏掉什麼重要的內容。
轟焦凍也是在慢慢冷靜下來之後,想了許久,才改變的主意。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不能把這件事隱瞞下去,至少,不涉及隱私的那部分不能。
他也不能憑借埃利克離開後,大家照樣嘻嘻鬨鬨,該訓練訓練,該休息休息,好像並沒有什麼異樣,就直接判斷,他們不需要那個消息。
雖然,其實說出來,也隻有一句話而已。
但這短短的一句話,卻足以讓眾人放下心中始終壓著的巨石,從不想表露出來的不安中解脫出來。
那個少年的脾氣不怎麼好,最開始遇見時又冷又傲,不愛搭理人。
後來被厚臉皮又不怕寒風吹拂的小鬼們一擁而上黏住不放,少年的脾氣似乎沒柔和多少,可卻出現了最為本質的變化。
他要護著他們,除了自己能揍人,其他的家夥趕來找茬就是找死。
這一點,一年A班的大家都知道。
或許就是出於這個緣故,銀發少年嘴硬心軟(時常被甜食引誘)的形象太深入人心,讓眾人即使知道他真實身份成謎,徒手就能錘死“all for one”,也始終無法將他看作像歐爾邁特那樣的偶像英雄。
偶像是拿來崇拜瞻仰的,或多或少會有點距離感。
所以,埃利克不一樣。
他們當然也尊敬他,這是對實力差距大到根本追不上的強者的敬意。
可“尊敬”,也是可以和“愛護”放在一起的。
他們是同伴,是朋友,有著很深很深的羈絆,從最開始就是了。
所以,埃利克離開,雖說理智上可以得到一個最合理不過的解釋:
【埃利克要給他們一個獨自成長的機會,如果一直在這兒,肯定無法達到這個目的,也就隻能離開了。】
但是,情理上……還是會忍不住想,他怎麼就走了呢?明明大家一直都在一起。
是被電視節目的詆毀氣到了嗎?
是被不相信他的人們的話傷到心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怎麼辦,好歹讓他們義憤填膺地為他說話啊。
因為某些原因,A班的眾人不把自己的不安表現出來,但內心的失落,卻是共通的。
他們需要一個確定的消息,來打破這一層拘束。
——正是想到了這一點,轟焦凍才鄭重地回複了綠穀出久,他完全同意這個提議。
於是,雖然郵件還在閃爍。
沉寂已久、好像很久沒有人說話的班級群中,一個很少說話,但是一開口就是重磅新聞的酷哥主動出現:
【埃利克去了異世界,不知道他的經曆,但我覺得,他挺好的。】
……
一片死寂。
但是,並非毫無波瀾。
這一句話讓身在各處的眾人呆了很久很久——才掀起了千層浪。
【啥!!!異世界???靠!太厲害了吧!】
【不愧是埃利克大哥,這是漫畫裡才有的劇情吧——等下,所以他真是把我們一丟,自己跑到外麵去玩耍了?過分嗚嗚嗚嗚!】
【我不行了,我好羨慕,埃利克居然不跟我們透個口風,我要鬨啦!】
熱鬨非凡的場景再度出現,一時間,大家都得痛痛快快地發泄一場才行。
直到此刻,轟焦凍才沒來由地鬆了一口氣。
他準備過會兒再繼續說點什麼。
可是,在那之前。
忽然間,有人道:【所以,轟君,埃利克今天見了你一麵?】
【對,但我隻過去打了半天遊戲,然後被塞了一個東西……】
【……是嗎,那就對啦。】
【怎麼了?】
說話的這人,因為是班長所以看過全班學生檔案的飯田君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打出下一句話。
【沒記錯的話……今天,是你的生日吧,轟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