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我被你們害慘了。”
當埼玉發出這個沉重又透著無儘幽怨的聲音時, 他正淪陷在一生中最艱難(大概沒有之一)的困境之中。
一群丁點大的小孩子把他淹沒了。
歡天喜地,激情難抑, 再附帶要掀開房梁的歡聲笑語。
年齡涵蓋兩歲到十歲的小朋友們都努力伸出小短手,能抱住腰的絕不拉手,能拉住手的絕不抱腿。
即使是身高和手長都不占據優勢的真·小不點兒,也要鍥而不舍地緊貼著擋在前麵的哥哥姐姐的後背,讓自己肉肉的胳膊穿過肩膀與肩膀的縫隙。
“老爺爺——”
“禮物——”
“聖誕老人——”
“咿呀~咿呀呀!”
讓埃利克忌諱猶深的“地獄”中是何情景, 如今的埼玉已經了解得無比清楚了。
他一定要說這兩句話:
“埃利克, 沒想到你會暗算我,我看錯你了!”
“楠雄少年, 你真的學壞了。你好陰險,你不是人唔哇!”
全世界第二強的男人很心塞。
明明他是抱著(有點得意)大義凜然之心, 前來拯救一定是被小孩子困住的好友們的, 於情於理,都占據了道義的製高點。
可他沒想到,自己結識的這兩個朋友變了。
難道是現在都有了變矮(劃掉)縮水這個淒涼的共同點,埃利克和楠雄少年得到了前所未有之深的共鳴,就乾脆利落地把他埼玉拋下了?
埼玉心想, 這個猜測是很有可能的。
好友們嫉妒他始終高大威武, 從未為身高苦惱,所以才會在暗中設下此局, 非要把他拖進來, 感受此前從來沒有體會過的痛苦……
“不, 等下, 我不是聖誕老人,這是從哪裡穿越過來的設定!”
埼玉在被徹底埋沒前大呼,試圖掙紮:“等等小朋友們,我沒有白胡子也沒有紅帽子,我也不是老爺爺,我才二十五歲呢——所以為什麼我一進門就要得到這種熱情到可怕的待遇啊!?”
熱情,就是熱情得有些過頭了。
二十五歲的男人這輩子第一次得到這麼熱烈的歡迎。
熱情歡迎他的還是一群小孩子,這與他之前不被孩子喜歡也大概不被討厭的實況形成了相當鮮明的對比。
禮物——不對,他全身上下連多餘的硬幣都沒有,哪裡有錢給這麼多孩子帶禮物?
聖誕老人——好的,雖然不知道前情,但很明顯這就是埃利克和齊木楠雄齊齊給他挖的坑。
埼玉離開了。
不對,不是說他離開了這人世間,而是,他的靈魂短時間地飄了出來,飛向了遠方。
然而,世界第二強的男人絕不會白白承受這份無妄之災。
在靈魂飛遠之前,他還留下了一句堪比詛咒的指控之言:
“小……朋友們……行吧,行吧,就假設我真的是聖誕老人……聖誕老人的朋友是誰?不就隻有‘那個’了嗎?沒錯,他,就是——”
埃利克:“埼玉!你?!”
阻止不了,埼玉已經豁出去了。
互坑起來絕不心慈手軟虛假友誼三人組——掛靠在這一組織中的男人發出了最後的呐喊:“那邊那個色調都很符合冬天和聖誕夜的小子,就是我聖誕老人埼玉最好朋友,雪橇埃利克君啊!!!”
“……”
“…………”
仿佛被開辟了新天地的孩子們:“哇!!!”
唰啦啦!
當即分出一撥激動得快要竄上天的小鬼,放棄一點也不“聖誕”的“聖誕老人埼玉”,直奔向剛輕鬆下來沒多久的“雪橇埃利克君”。
“雪橇!雪橇!”
“啊!昨天我聽艾瑪說起過!聖誕老人就是坐的馴鹿車……嗯?不是馴鹿車嗎?怎麼是雪橇?”
還好,剛開始說起,就有個機智一點兒的小鬼靈機一動,發現了聖誕老人埼玉話中的漏洞。
埃利克心頭一鬆,仿佛已然解除了危機:“知道就行了,怎麼可——”
“哦哦哦!我知道了!”
“?”
“聖誕老人的雪橇車是馴鹿拉的,所以,雪橇是雪橇,馴鹿是馴鹿!哇!”“
“冬,你好聰明哦!懂了懂了,原來大哥哥是雪橇!怪不得會做冰雕,太厲害啦!”
埃利克:“…………”
意想不到的轉折,將本來就擺在了眼前的真相一腳踹飛出去老遠。
當他發現小鬼們無比輕易地接受了“他=雪橇”的詭異設定,沒有半點懷疑之時。
氣槽瞬間升值最高,還有極為明顯的爆表趨勢。
埃利克也就毫不意外地爆發了:“誰特麼是雪橇啊?!!”
“不覺得雪橇更貼近你的形象嗎?”
“貼近個屁。”
“這麼多未成年人在呢,不要說臟話。”
“貼近個球。”
“好啦好啦——把我拖下水就彆想自己能站在旁邊看熱鬨,不可能的,我死也和你們倆同歸於儘。”
成年人“陰暗”的內心世界由此暴露無遺。
埼玉才把最要好的好朋友埃利克反過來拖到水裡泡著,緊接著下一個,就是現下至少外表不占優勢的嬰兒楠雄。
“對了,孩子們,這邊是雪橇埃利克君,那邊,對,那就是我聖誕老人埼玉的好夥伴……”
“禿子,你的良心呢!”
“良心什麼的不要啦!小朋友們,他,就是超能力馴鹿賽奇!”
“……”
迷之沉默持續良久過後。
“哇!!!!!”
“賽奇是馴鹿君!好可愛~~~~”
“馴鹿!馴鹿!原來是變成人的小馴鹿!”
和“銀發少年=雪橇”的等式成立得飛快一樣,天真單純的孩子們立刻被偽聖誕老人忽悠,相信了“小賽奇=小馴鹿”。
又是一陣嘩啦啦,孤兒院的二十幾個孩子大致分成了三波,一臉新奇地圍上了在聖誕節不約而至的聖誕三人組。
可以這麼說。
在同一天出現在這裡的三人組,給孤兒院帶來了近乎翻天覆地式的巨大影響。
此時,屋內正熱鬨非凡。
小鬼們在嘰嘰喳喳,裡麵雖然有個彆人麵露驚訝,但卻意外地沒有懷疑。
唯一的小嬰兒得以從極其不會抱孩子的埃利克那裡解放,轉而躺在了修女伊莎貝拉的臂彎裡。
黑發修女坐在一邊,沒有出言阻止就發生在眼前的混亂,反而溫柔地微笑著。
會引來這樣的結果,是誰都無法事先想到的。
埃利克也沒有想到。
他們三個完全是來孤兒院搗亂的,從進來開始,就沒有隱藏過自身的特殊之處。
按照正常的邏輯,這兒的人冷不防在自家撞見不認識的陌生人,這一個/兩個陌生人還大大咧咧地展露出了普通人不可能有的能力。
——應該又驚又怕才對吧?
行,就算他們心大,不覺得這有什麼可害怕的。那也該給點麵子,好歹表現出一點兒震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