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慢地,緩慢地環視四周。
一切都明了了。
目前身處之地,是巨塔中心的圓形鏤空處。
每隔數百米的深度,就會出現一塊完整的分割,上下隔斷,組成單獨的密閉空間。
而這塊巨大的隔板,就是此時,他所站立的“舞台”。
緊貼著鏤空的牆壁,麵上能夠看到一層又一層透明的巨大玻璃。
是“玻璃”,也是特等觀眾席的“窗”。
有無數道模糊的影子出現在“窗”後,看不清影子,也聽不清聲音。
無所謂。
根本不重要。
隻需要確定,笑聲——是從那些地方傳出來的,就·足·夠·了。
“哈哈,開始了,快開始吧!”
“尊敬的公爵閣下都等得不耐煩了,太慢了,趕緊開始!”
“嘖,是什麼人在大喊大叫?沒有耐心的野獸,太過著急,隻會把表演弄得毫無美感。哦呀?今天送來的‘飼料’,還真是……嗬嗬。”
很吵。
被貪婪扭曲種種顏色汙濁的人類的眼睛,仿佛獨立了出來,一個個獨立地在虛無空間內填充。
“他們”就坐在上方,安然地俯視著,冷漠地嬉笑著。
即使身穿華美禮服,裝束一絲不苟,手持紅酒杯,優雅而高貴……集這無數特點於一身,也無法改變那一個事實!
“喂,你們。”
無法被蓋過的歡笑交談聲被另一道冷漠之聲強行覆蓋。
“知道我麵前的醜八怪是什麼東西,沒錯吧。”
雜音一旦戛然而止,就難以再複起。
這些身份尊貴之人皆在同一時間,變成了被掐住脖子的鵝,瞠目結舌地望著不知何時攀爬到據說堅不可摧的屏障上的冰晶。
並且感受到,從手腳延伸至五臟六腑的麻木冰寒。
不能說話不要緊,或許能夠從這些人隻能為自己所知的心理活動中,捕獲到順勢將他們壓倒的驚懼:
‘發、發生了什麼?護衛呢?衛兵呢?為什麼我會動彈不得?我難道不是跟往常一樣來到這裡,滿懷期待,準備看一個月才能等到一場的寵物表演——’
‘寵物?對……那隻寵物呢?!怎麼完全沒有動靜,隻聽到了飼料的聲音……為什麼?為什麼它還沒有將飼料撕碎!啊啊、啊啊啊啊啊!’
事到如今,終於,全部浮出水麵了吧。
被稱作“飼料”的一方,是被看守帶到“舞台”中的無知幼兒。
相對的,被稱作“寵物”的一方,則是就在“飼料”的對麵……
那一隻正在慘烈嚎叫的“怪物”!
“……為什麼。我也很想問,為什麼!”
自白芒中陡然睜大的金眸,猶如穿破迷霧的光線,讓四周所有一切儘顯黯然失色。
由於有莫大的怒火增色,少年的雙目似那能夠焚燒萬物的烈陽,烈焰噴薄而出,勢要將所有陰暗與汙穢燒卻。
很難想象,埃利克也會有憤怒到這等程度的一天。
不,任何有良知,哪怕一點的人知曉真相,都會爆發出同樣的驚愕與震怒。
攜之而來的當然還有惡心,幾乎想要嘔吐的反胃之感。
再糾正一下,他所站立之處不僅是“舞台”,還是一塊血跡斑斑的屠宰場。
被人類飼養在地底的寵物,正是埃利克剛到這個世界時見過的生物。
似蟲非蟲,外形醜陋,血腥氣息撲鼻而來,腹中不知積攢了多少屍骨。
這樣的生物此時就在他眼前翻滾哀鳴,冰□□穿了它依稀能辨認出類似人類的巨大頭骨,噴出的股股血液也是近似於人類的赤紅。
與他初見時的那一隻不完全相符,說不清是先天就保留了人類的特征,還是後天被強行培養,扭曲成了這般形貌。
“都是你們做的?”
隻此一瞬,就將“寵物”斬斷撕裂的銀發少年回身,語氣淡淡地詢問。
“孤兒院,屠宰場,吃人的怪物,被收養的孩子,我倒是有挺多事情想問……”
“算了。”
沒有人會回答他。
沒有人敢回答一個讓冰柱憑空升起,轟然穿透“舞台”,根本不似人類的銀發少年。
“我不想問了,反正過一會兒,我的朋友會把一切都告訴我。”
“到這裡就結束了,隻剩下一件事要做。”
冰柱從地底最深處出現,向上衝來,頃刻間便貫穿了層層平台。
他實在是太憤怒了……唔,好像不對。
埃利克的心不知何時變得平靜。
反胃過後,厭煩過後,他對位於此處便不無辜的“觀眾”判下了最為公正的死刑。
“你們太讓人感到惡心。”
“——所以,去死吧。”
……
“等等!埃利克!”
……
“你不能……冷靜下來,聽我說!”
是誰在大聲嚷嚷,還這麼吵。
……
哦。
這個人……是他的“朋友”。
埃利克想起來了。
很奇怪,他好像在某段時間內暫時性失去了意識,全然依靠本能行動。
直到此時被喚醒,才冷不禁回想起來,之前發生的事。
之前?指的是多久之前?剛才又發生了什麼,完全沒印象。
……
“……結果還是不行嗎,那就隻有那個辦法了。”
……
“喂。”
“……”
“事先聲明這是你逼我的——喂,清醒一點啊身高不到一米四隻愛油炸食品碳酸飲料和甜食所以才死活長不高遲早得蛀牙的矮子!”
“誰他媽在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