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黑發少女陡然回神,但在同一時間,她的心中泛開的不是安心,而是另一種恐懼。
齊木楠雄是理解不了這絲恐懼的來源的,即使他能夠聽到少女的心聲。
——是……媽媽……發現了嗎?
“一個修女打扮的女人正在往這裡走。”齊木楠雄從實道,也十分直接地說:“如果不想被發現,就趕緊回去。”
“……”
少女沒有立即接話。
奇怪。又是這種奇怪的感覺。
齊木楠雄還未來得及仔細體會,就耽誤了這一小會兒時間,少女的嗓音終便傳入了耳內。
輕得仿佛快要消散在風裡,也正因為這般淺淡,才無法承載進超越迷茫的感情。
“外麵……”
“什麼?”
“外……麵……”
齊木楠雄:“?”
不知道為什麼,就算是看到怪異的粉發少年幽靈一般“飄”來,少女的表情都沒有改變,變得黝黑的眸子裡失去了應有的光芒。
她看著齊木楠雄,隻不斷地重複同一句話:
“外麵……是什麼樣的?我……”
“去不了。”
“我去不了。”
重複的期間,她的心聲絮亂得分辨不清,這是陷入了極大糾結漩渦中的體現。對超能力者而言,都可以比擬一陣威力不小的衝擊。
他沒弄明白少女為什麼要這麼說,因此,也就更不能明白,他接下來的行為有多不“應該”。
——評判“應不應該”的標準是什麼?
無法定義。
事後的齊木楠雄隻知道,歸根究底,這絕不是他的錯,也絕不是少女的錯。
可他的“愧疚”和“震撼”,卻是無法抹去的真實。
那時的超能力者沒能理解少女潛藏在簡單話語下的絕望,他向來不擅長這個。
所以,他說的是——
“修女快到了,你回去吧。”
說著,不靠近那邊的超能力者隱去了身形,目視呆站在高牆頂端的少女緩緩收斂了呆滯,轉身,跳下高牆,更為緩慢地往回走。
是有哪裡不對?莫名覺得不舒服的他很不確定,但又無法將異樣情緒置之不理。
又在森林裡找了一圈,找不到目標的那兩人。
越發奇怪起來的齊木楠雄停下來,仔細思考,果然還是覺得線索應當就在自己偶遇黑發少女的那個地方。
他記得,在來這裡之前,他得到的預知畫麵就跟那時眼中所見完全相同。
綠意茵茵的草地森林,光鮮亮麗的白房子,在房前玩耍的白衣孩童,還有在旁注視著他們的修女……
好像隻除了一點有所不同。
就是他方才遇見的,給人一種深陷泥沼之感的少女。
無法拋開越積越深的疑慮,齊木楠雄乾脆拋棄了不靠譜朋友,專注去尋找困惑的答案。
他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耗在孤兒院。
沒錯,白房子的功能已經確定了,這裡就是環境優美的孤兒院。
為了省去不靠譜的麻煩,齊木楠雄全過程都在隱身。
他沒費多少工夫就得到了情報。
出現在牆頭的少女名叫伊莎貝拉,是這所孤兒院當前最優秀的孩子,很得“媽媽”喜歡。
不過,從某一天開始,伊莎貝拉似乎情緒有些低落,不太與“媽媽”頻繁接觸了。
“媽媽”指的是孤兒院的修女。
齊木楠雄一來就將修女的心聲聽得一清二楚,披著溫柔外表的女人給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就相當糟糕。
不為彆的,女人的內心世界是汙濁的,比一望不見底的深淵還要漆黑。
超能力者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心黑的人類。
他很不想靠近汙染源,但又不得不靠近。修女的心聲中時常出現些許奇怪的詞,在把那些詞的意思弄清楚之前,齊木楠雄還不打算走。
超能力者的打算是,在保持隱身的前提下,隻觀察,不參與。
絕·對不能參與進來——他這般告誡自己。
然而。
沒過多久的某一天,靜靜坐在樹蔭裡的黑發少女抬頭,有些無神的目光望著天空,像是在發呆,同時自言自語。
但實際上,她並沒有。
“你在嗎?你是誰?”
隱身中的超能力者按兵不動,不會輕而露出馬腳。
“我知道你在,留下來的痕跡,我發現了。”
沒事。超能力者心說,他穩得住。
少女雙手抱著膝蓋:“連續五天,下午茶的咖啡果凍剩餘數量都對不上吃的人數,大家都不愛喜歡吃這個甜點,隻有安妮,貝蒂,她們倆偶爾會吃……”
超能力者:“!”
少女:“是你吃的吧?”
好像有點穩不住了。
“你是什麼人,對我來說都沒關係。”在超能力者鬆懈之前,少女就已自言自語地補了這一句。
她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掃之前的萎靡,變得前所未有地積極。
“能告訴我嗎。”
少女對著透明的虛空,略帶急切地詢問:“‘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齊木楠雄:“…………”
沒辦法。
他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