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去了好些時候了,四周還是如同空蕩一般地安安靜靜。
少年的銀發貼近著臉,不用風吹,便悄悄地順著麵頰的弧度往下滑落,帶起了點點不會使主人驚醒的摩擦。
他的麵容是極為平和的,不去管容貌細膩精美如畫的客觀因素,睡著了的銀發少年,睡顏映入他人眼中,似是莫名顯得莊嚴。
距離他從不知是否存在夢境的淺眠中醒來,還留有些許時間。
——就像是正因如此,樹林才會在靜默中停下了容易驚擾到他的呼吸。
不過。
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點意外情況。
以埃利克的小憩地點為中心,安靜,已然達到了連風都不能侵入,更掀不起任何波瀾的程度。
【真好啊……】
某道不會落入任何人耳中的低語便在此刻無聲地出現。
一直或近或遠跟隨著他的某個人許是用了神奇的方法,才能夠讓自己悄無聲息地靠近這裡,還能停在少年的身側。
“他”似乎打量了他很久,久到輕柔落下的目光都不禁摻入了依依不舍的粘稠。
【離你這麼近還不會讓你驚醒,能享受到這般美好待遇的幸福……還能留存多久呢?】
答案當然是“未知”。
對於這種即使擁有“千裡眼”也看不見的問題,“他”也不指望能得到確切的回答就是了。
因為悄悄接近不會被發現,來人的膽子稍微大了一點。
隻是屏氣凝神在旁靜靜注視,無法讓“他”滿足,於是,便采取了更進一步的行動。
“他”懷著不能為外人道的歡喜又苦澀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抬起手。
衣帶牽連,就算再小心,也難免發出類似於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
“唔……”
“!!”
堪堪地懸停在少年的臉邊的指尖冷不防一顫,繼而才像是如夢初醒般地蜷起縮回。
想做點什麼但又出於意外沒能做成——不提這人是否懊惱後悔,心虛的表現倒是十分的足。
【不不不,不能這麼說,咳,等一下哦。話說我根本就沒打算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呀?用阿爾托莉雅的飯量發誓,我隻是想要幫埃……弄一下掉在他頭發上的……】
那根差點點就會落下的指尖顯然透著可疑,但是,反正沒有成功,把本意說成什麼樣子都沒問題。
將之歸結為一點:這個人很慫。
還好他慫了,不然,絕對會在指尖落下的那一瞬間被抓獲,然後——是變成冰雕還是被當場搓成一團扔到千裡之外,那就要看運氣了。
埃利克沒有感應到陌生的氣息。
所以他始終沒有被驚醒。
隻是,很是莫名地。
淺眠時他隱約嗅到了一點兒淡得幾乎不明顯的香味,類似於誕生於大自然中的某種花香。
在不曾睜眼,也不曾夢到什麼具體畫麵的情況下。
還有一種色澤透入了他的眼瞼內部,取代了陽光直射會出現的橙黃色,讓花瓣似的點點紫意停留在眼簾。
如果他還有死而複生前的記憶的話,就能知道這是夢魘曾經來過的印記了。
在再熟悉不過的那個世界,確實有“夢魘”這種非人的生物。
它們能夠進入人類的夢境,以人類的精神力為食。
其中,就有一隻流了一半人類血液的混血夢魘,以更傾向於人的外表行走在人間。
他時而幫助人類,時而招蜂引蝶,時而充當師長嚴肅莊重,時而故意用幻術引出騷亂,做著不知該歸類於“旁觀”還是“搗亂”的事。
奈何忽略掉本性,他做的事情大體都能算得上功績,便有一個流芳千古的名頭流傳下來,讓人們都稱他為王的導師,傳說中的魔術師。
這隻半夢魘活躍在幾千年前,留下的最知名傳說也就是在那時候。
伴隨著傳說的故事落幕,人間再也找不到半夢魘的蹤跡。
有人說,他因為風流債被關在了牢獄中,一直都沒能出得來。
又有人說,他在某個人類無法進入的仙境長久停駐,站在死去靈魂前往來生的河流邊,直直地眺望來生的方向……
然而,事實上。
夢魘到底在什麼地方?
答案便近在咫尺。
“……”
“砰!!!”
時間回到現在。
埃利克半晌沒有得到回應,由此推出鬼鬼祟祟的跟蹤者不打算乖乖現身。
所以,他也就順理成章地冷笑,直接動手。
砰!
這是人(夢魘)的全身骨頭結結實實砸在地上發出的響聲。
“哇——哇呀呀!”
什麼“東西”被他反手掄地,發出了吃痛的怪叫聲。
哦,是一個白色的毛茸茸的——
……玩意兒?
怎麼。
隻有這麼小一丁點兒???
“痛痛痛痛痛耳朵快被扯掉啦——”
捂著長花的耳朵,正在他跟前眼淚汪汪的白毛小鬼……
沒錯,就是這白色的一團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