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小小聲:“幾乎沒有人碰過我的……耳朵啦。稍微有點,小小的……不適應?”
眼神左右遊離,遊離到一半,便又重新回到了銀發少年頗帶慍怒的臉上。
這個細節,無聲勝有聲。
全依靠做出這種事情的人頂著可愛小鬼頭的殼子,才顯得沒有汙濁隻有純潔,不那麼像——某種騷擾。
被這一眼看得渾身發毛的埃利克:“…………”
他被惡心到了。
他改變主意了。
懶得管這個跟蹤偷窺狂是誰想乾嘛,現在,沒錯,就是現在,立即把他扔到千裡之外就行了。
於是,下一秒。
被提起後衣領,兩腳懸空的縮水狀態夢魘:“?!”
迷之冷場再持續兩秒鐘。
“呀呀呀呀呀呀——”
“不行、不行不行!危險危險太危險了!救命哇,我!什麼壞事都沒有做呀——啊我錯了要被甩暈了,我請求!坦白從寬!”
本來,即使如此也不會被放下的。
因為埃利克終於察覺,他對這個本應是初見的白毛夢魘觀感複雜。
絕對算不上喜歡,但奇怪的是,好似又在討厭中摻雜了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雜緒。
“白色”映入眼中,會讓他短暫地頭疼欲裂,仿若烙印在腦中最深處的痕跡被猛地撕扯開來。
而夢魘晃動的紫眸似乎又在提醒他什麼。
與某種印記相似又不似,縱使表情和話語都在改變,這雙定定注視過來的眼始終不變。
——咚。
內心世界裡,那道緊閉已久的門扉在這一聲撞擊之下裂開一絲縫隙,聲音很小,卻在到處無光的黑暗中傳蕩。
“啊……”
被提起的夢魘張口,想說些什麼,但都隻能發出類似於歎息的低吟,語氣中同樣深含不明的情緒。
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
銀發少年頓住動作,沒來由地垂眸不語。夢魘所知曉的,正是他此時理所應當會滋生的心理掙紮。
他甚至知道“他”並不會想要見到自己。
幾番躊躇,幾番掙紮之後。
“埃……”
沒能念完名字。
“——咦!”
倏地一下,夢魘隻覺身體一輕,再一沉,整個人便頓往下墜。
埃利克到底還是鬆手了。
等夢魘跌坐在地,頗為詫異地抬首望來時,就見銀發少年沒有看他,隻是用手擋住雙眼。
看不清少年的神情,也不知在這短暫的時間裡,他是否想起了關於過往的部分內容。
但是。
他很快就展目,將冷淡並著淩厲的視線投來。那視線,便如同洞穿了千年冰層的刀刃。
不亂扯那些無關緊要的廢話了。
“你認識‘他’。”
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細節,夢魘肯定不會忽略。
埃利克用‘他’來代指的不是彆人,實際上正是他自己。
可他不承認,還不打算將過去的自己和現在失去了記憶的他劃上等號,所以,需要區分。
同樣的道理。
無需表露身份就被打上特殊記號的夢魘,也需要與現在的他處理好界限。
然而。
順勢隨意坐在地上的夢魘,和站在他麵前沉默俯視的埃利克之間,似乎又產生了一段不能忽略過去的沉寂。
這也並不意外。
埃利克的嗓音,仿佛從相隔甚遠的地方傳來,蒙了一層模糊的霧氣。
“不管你和‘他’有什麼聯係,我都不在意,也不打算問,和你多說什麼也沒有意義。”
“你應該知道了,我看你很不順眼,真想連這個步驟都直接省略……可惜不行。”
“那些孩子是你救的,對吧,即使隻為了這個,我也要忍耐一點……”
他的聲音似乎漸漸低了,也增添了些許抽絲般的尾音。與其說這是對夢魘說的話,還不如說,這更像是對自己強作提醒的低語。
沒有彆的原因。
埃利克的頭還在疼痛,短時間內會無休無止地持續下去。
他想要將那個男人的殘留影響從自己身上抽離,但顯然效果不佳。這一發現便讓他更為懊惱,導致情緒也不禁起伏起來。
與那個男人相識的人的出現,對他來說或許不是什麼好事。
可他還要打起精神,努力再將雜緒屏蔽,聯係起當下最重要的事情——
“跟了我們這麼久,還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幫助伊莎貝拉,還有……那些人類孩子,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的目的……”
“如果不是實話,你就不用浪費時間往下說了。”
“啊。”
不知為何,夢魘聽到此言,喉中發出了一個極為短促的音節。
“……哈哈,才不會呢。”
“什麼?”埃利克沒聽清楚。
“我說,怎麼可能騙你呀,我才沒有這麼傻呢。”
小孩子模樣的夢魘笑了起來,燦爛無邊。
“不會騙你的,我發誓,進入你耳中的所有的話,都沒有半點欺騙的因素存在。”
埃利克的眉頭微跳,頭更痛了起來,覺得這家夥的態度一下子變得嚴肅深情,就差明說他有不方便直言但藏在眼裡的心裡話了。
他正打算打斷,讓身份不明的妖精不要擅自給自己加戲,隻要老實回答問題就——
“我改主意了。”
夢魘突然搶走了打斷的機會,飛快說道。
埃利克:“?”
就在此時。
猝不及防的,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想到會有這一出的……神奇無比的發展,便驚奇地出現了!
白毛說:“我決定把原先想好了的過程全都推翻,那些鋪墊也都不要了。我要把‘以前’沒來得及說的話先說出來,下場如何也都不管了。”
然後。
他接著說:
“我喜歡你。”
“以結婚為前提,我們重歸於好吧,埃——噗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