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陽光投映在廣闊大地之上,落於屬於城牆一部分的某塊灰石表層,讓其仿若鋪上了金砂,又如金色的琥珀,由內自外灼灼地閃爍。
這是某個國家最外圍的城牆。
說是為了保護城內的居民,作為堅固的防禦牆而存在,但實際上,這環繞了城市一周的城牆並不算特彆堅固,也修得並沒有多高。
它更像隻是一種象征,隻要穩穩地矗立在外側就足夠了。
站在不高不矮的這上麵,可以抬眼看清由牆角下方延伸至漫漫遠處的低矮樓房,再將矗立與最中央的皇宮形狀一覽無遺。
通常情況下沒有多少人會到城牆上來,比起眺望光禿禿一片的樓頂,還是關注身邊的熱鬨更有趣。
連負責城牆區域的守衛也是這樣,兢兢業業地守在牆下,他們卻幾乎不會上去。
猶如某種約定俗成——或者是,大家不用交流就心意相通的某種默契。這一處特彆的地方,是專門留給特彆的人的特彆區域。
隻有一個人經常會到這兒來。
可能是太陽剛升起的清晨,他自己站在城牆之上麵向朝陽。
也可能是和城裡熱情的人們喝完了酒之後,身上帶著還未散去的酒香,他獨自一人又到城牆上來……
很多時候,沒有規律,似是偶然想起了就來。
他是這個國家唯一的主人。
把那些零零碎碎的記憶撿起來,方才恍然驚覺,還不足彆人的一個小城大、勉勉強強才能算作一個“國”的國家,居然已經挺過了十幾年。
最開始的時候,還完全不是這樣。
因為,最初之時,建立國家的男人壓根就沒想過要搞出這麼麻煩的事。
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甚至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出於一個讓活了千年的男人都不得不耿耿於懷的原因,他從後世跨越了時間,獨身回到了自己之前不小心錯過的某個時間段。
跟每一個執著於某件事的人一樣,男人一回到他的“過去”,就立即行動起來,一刻不耽誤地準備去解決竟然敢宣布是他宿敵的……
呃?
好吧,既然直接說出來了,那就沒必要遮遮掩掩了。
男人之所以會滿心不爽地氣勢洶洶而來,其根源便是,有個簡直匪夷所思的傳聞進了他的耳裡。
傳聞中說,他會變成一個人見人恨的“魔王”,在大概是未來的某一天,被天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小子頂上殺死。
……
看到了麼。
這是什麼讓人氣到胃痛的破事!
任誰聽說活得好好的自己要被人殺掉,似乎還是以相當丟人的方式死的,都不可能心情平穩。
這件事落在非常不爽的男人身上,還多出另一重極其重要的意義。
男人是不會死的。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他從兩千多年前第一步跨入這個世界開始,到曆經無數坎坷的如今,當初是什麼模樣,現在還是什麼模樣。
不會變老,永遠年輕。
受了再重的傷,即使血液流儘,心臟破碎,身體四分五裂,都不會讓他死去,區彆隻在於傷勢痊愈的時間長短。
換而言之,隻要是人類都無法避免的生老病死,都絕不會在他身上出現。
先不論他自己想不想死的問題。男人活了如此之久的時間,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死”。
開什麼玩笑,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就好像是命運使然,一切的一切都在為早已書寫好的發展軌跡鋪路。
男人聽說的這個傳聞其實也不能算作“傳聞”,因為它其實是從一段切實發生的曆史中延伸出來的故事。
在當時所處時間的百多年前,世界上的某一處真的發生過這樣的一件事:
——有著“魔王”之名的惡人出現,被有著“救世主”之名的一位英明國王帶領軍隊討伐,並殺死。
那個惡人的名字是男人很早以前胡思亂想,為自己所取的假名,所以他一聽,就確定了自己與“魔王”之間的關係。
對當時的世人來說,包含了魔王之死在內的一係列故事,都是過去就已經發生並完結的曆史。
可對察覺到怪異所在的男人而言,這件事還沒有發生,他還活得好好的。
所以,彆人的“過去”,其實是他的“未來。
更為巧合——可以視作命運推手的一點是,他那時候剛好有了一個自以為沒有半點用處的能力。
也就是讓自己不付出任何代價便回到過去,輕鬆且快捷。
明顯的缺陷大概是,這場時間之旅回溯的距離不長,也就百多年,而且是單程票,去了之後沒法隨自己的心意再回來。
男人剛得到這個能力時,覺得自己沒有什麼需要回到過去再來一遍的必要,毫不猶豫地擱置忘了個乾淨。
也就是在冷不防聽說自己會死的許久之後,方才想起來,可能這個“未來”就要應在這裡。
當然了。
在這一過程中,男人與常人不同的特性很快就體現了出來。
他到底不是一般人,從最初的震驚外加憤怒中回過神後,第一反應不是繼續暴跳如雷,而是讓人意想不到地,心生出了那麼一點難得的興趣。
沒錯。
得知自己會死之後,男人居然對“據說”會殺掉自己的那個人產生興趣了。
雖然不是充滿善意的那方麵,這點興趣裡麵包含的是身居高處者投下的冰寒刺骨的傲慢,但他確實對似乎即將到來的“未來”有所好奇。
彆的什麼都可以先不提,光憑那叫什麼……什麼來著的家夥,能把【不可能死去】的男人殺死,就足以引來男人的注意。
所以。
男人鬥誌昂揚地衝去了“過去”。
他到了那邊後,果不其然先去看了一眼“宿敵”。
結果,嗯……
還是出了那麼一點意外。
意外出在時間上。他過去的時候,據說要殺死他的“宿敵”還是個丁點大的小鬼,事前的想象和直接解決掉敵人的打算破碎得徹底。
男人猶如被淋頭倒了一盆冷水,什麼興趣什麼亢奮全都被澆滅了,剩下的隻有索然無味,以及,之前聽說自己要死都沒那麼強烈的氣惱。
氣憤。
他感覺自己被莫名其妙的玩意兒給耍了。
宿敵本人雖然好好地待在這裡,可男人實在沒心情跟一個還不到自己大腿高的小鬼糾結你死還是我活。
氣衝衝地走人,男人找一路上撞見的強盜劫匪山賊出氣。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把多少個窮凶極惡的惡人凍成冰塊再踩碎。等到他稍微氣順了一點兒,沒那麼憤怒的時候,忽然有所覺察,回頭一看——
……
這什麼情況。
他背後,怎麼跟了這麼多人?!
原來是這樣。
賊人們被他比削水果還要輕鬆地削光的同時,他剛好因此救下了一批又一批被迫害的平民百姓。
天知道這些普通人是怎麼想的,看到一個冷冰冰的男人殺人無數,竟然不迅速逃開,反而跟找到救星了似的緊跟上來,趕也趕不走。
第一批人遠遠跟在後麵時,男人是發現了的。
但他向來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懶得跟那些人說話,隻想著他們跟不了多久就會走,壓根不需要去管。
就這樣,一不小心……
在男人冷漠不予後者交流,隻在他們遇到危險才隱晦出手的情況下。
跟著他的人不僅沒打算火速逃跑,反而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甚至還有沒被他救的流民主動拖家帶口找過來,彙入已然浩浩蕩蕩的隊伍。
這時候他想開口趕人,都已經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