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駱瑾和不悅地轉向了下一個人,那人是禦史台一分為二以後新任的右督查尉,也是通過賄賂陳太師得的官職。
他一聽說要他去岷州賑災,嚇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巡查各州縣本就是你的職責,你既不敢做還當什麼右督查尉!”駱瑾和喝道,“來人,摘了他的官帽,命侍禦史曲昌接替徐述任右督查尉,即刻起赴岷州賑災,不得有誤!”
散朝後,一群官員浩浩蕩蕩地去了陳太後所在的靜安宮。
徐述跪在地上哭著求陳太後為他做主,其餘人也紛紛附和,他們倒不是同情徐述,主要是駱瑾和今日在朝堂上表現出來的那種異乎尋常的強勢讓他們感到了威脅,總擔心下一個被當場罷官的人會輪到他們自己。
“你們的意思哀家聽明白了。”陳太後端坐在主位上,溫聲對眾人說:“大家先回去吧,此事不必擔心,待哀家跟陳太師商議之後自會處理。”
眾人一走,陳太後立刻變了臉色,指著陳太師罵道:“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麼人?先是鄭韋那個混賬,現在又來個徐述這種窩囊廢!不就是去賑個災麼,有什麼不敢去的?人家是想活命,他去發糧,到了地方扔下糧食,人家搶糧都來不及,誰還顧得上殺他!”
“姐姐息怒。”陳太師道:“這事也是來的太突然,大家都沒個準備。再說了,要不是這禁軍都歸駱鳳心掌管了,皇上也未必敢這麼硬氣。”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這是怪我當日沒攔著皇上?”陳太後慍怒,“那天那種情形,換了你你能攔著嗎?”
那晚之後第二天陳太後便招了自己弟弟來商議怎麼把禁軍統領這個職位弄回來,可惜到今天也沒想出個辦法。
陳太師默不作聲,陳太後兀自生了會悶氣以後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岷州修堤壩的那筆銀兩……”
陳太師剛開了個頭就被陳太後氣急敗壞地打斷。
“你彆說那筆銀兩也跟你有關?!我往常怎麼跟你說的?你想撈錢可以,撈些你撈得動的,彆惹出一堆事來讓我給你擦屁股!”
陳太師道:“這次我是真的冤枉。去年我五十大壽,不是很多人都送了禮麼,那岷州刺史也送了。當時我想著岷州那麼個窮地方能有什麼好東西,就沒在意。昨晚上聽說蒼江決堤,我再去庫房,才發現他送來的全是去年朝廷撥下去的庫銀!我收禮那時候哪能想得到他竟然這麼大膽呐!”
陳太後快讓自己這個弟弟氣得昏了過去:“那銀子呢?現在怎麼樣了?”
“銀子我已經讓人拿去熔了。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那岷州刺史跑了,如今生死未卜,我擔心他會上京城來找我。他送來的東西裡還夾著一封信,說是想求我給他調去彆的地方當官。”
“那你還愣著乾什麼?”陳太後氣道,“還不快讓人去找啊!”
“是、是。”陳太師連聲說道。陳家能有今天的地位,離不開陳太後在背後出謀劃策,陳太師如今雖然已經身居高位,還是不敢反駁自己這個姐姐。
他行至門口,又轉回頭,遲疑道,“還有一件事……”
“你還做了什麼事?”陳太後麵色驚疑,她現在簡直是怕聽見有事了。
“姐姐你彆誤會,不是什麼壞事。”陳太師道,“就是最近幾天,征西王的兒子來找過我好幾回,我都讓下人推拒了……”
渝朝這些異姓王都有兒子在京城為官,說是為官,實際上是為質,處境通常有些尷尬。
“嗯,做得好。”聽說是這件事,陳太後心裡總算平和了一點,叮囑陳太師道,“征西王遲早要反的,你不要跟著摻和進去。”
陳太師應下來,行禮告退。陳太後想了想,忽然又叫住他:“慢著,見上一見也無妨。他若是提出什麼要求,你就跟他打打太極,不要應承,也不要回絕得太死,咱們且再等一等,看看局勢的發展情況再說。”
另一邊,乾坤殿內,喬琬自昨夜就跪在這裡,已經跪了一宿了。
“他人都上朝去了,你起來吧。”駱鳳心皺眉說道。
昨夜駱瑾和得了岷州的消息,驚怒之後很快反應過來,喬琬怕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如今宮裡的守衛皆有駱鳳心負責,駱瑾和身邊的眼線少了很多。他連夜把喬琬叫進宮質問,喬琬知道瞞不過去,隻得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告訴了他。
“他說的沒錯,我這樣跟那些瞞而不報的貪官汙吏有什麼兩樣。”這件事喬琬心裡確實有愧,她早就知道岷州的災情了,為了計劃能順利進行,她跟那些人一樣瞞下了這件事,沒有把它告訴駱瑾和。朝廷的救災糧一日不到,岷州的災民就多一日餓死的危險。
“你啊……我都把你那塊木牌燒了,怎麼還總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駱鳳心看她這樣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在北境的時候就聽說過喬琬的一些事,如果喬琬一直乾乾淨淨就像金禦史那樣,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就不會是駱瑾和了。她以為喬琬最多一開始不適應,久了也該麻木,就像她一開始在戰場上殺人時不適應一樣,可是你不殺敵敵人就要殺你,走上這條路就沒得選了。
然而現在看來喬琬雖然做事的時候該狠就狠不拖泥帶水,但內心還是很難邁過這道坎兒。
“好啦。”駱鳳心見喬琬不吱聲,彎腰去扶喬琬,喬琬不肯起來,駱鳳心板起了臉作出不耐煩的樣子:“你是不是想讓我抱你?”
喬琬還是不說話,可看她時候那委屈勁兒,硬是讓駱鳳心快裝不下去了。
看來說是沒用,隻能動手。駱鳳心去抱喬琬,喬琬掙紮個不停,駱鳳心怕弄痛她沒敢使太大勁,還被喬琬踩到了裳擺,撲著喬琬摔到地上。
駱瑾和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自己妹妹趴在人家身上,還一臉緊張地問人家痛不痛。
“咳!”駱瑾和清了清嗓子。
駱鳳心被她哥撞見也不驚慌,拉著喬琬坐起來,一手強行按著喬琬的頭讓她把臉埋在自己肩上,不許她去看駱瑾和,一手給她揉著背。
“你都讓人跪了一宿了,有完沒完?她是給你做事,要不是為了幫你,她至於受這個罪麼?”
駱瑾和在朝上發過火,這會兒氣也消了,他之前說讓喬琬一直跪著本來就是氣話,以為有駱鳳心在這兒,等他走了喬琬自然也會起來,沒想到喬琬在這件事上這麼死腦筋。
“行了行了,都是朕的錯好了吧。”駱瑾和揮揮手,嫌這兩人摟摟抱抱得礙眼,“人還沒娶進門呢就護成這樣,趕緊回去休息吧。”
回去的路上,喬琬靠著馬車壁一下一下地瞟駱鳳心。
駱鳳心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乾什麼?”
“你今天怎麼不罵我了……”喬琬的聲音小小的。
駱鳳心讓喬琬氣笑了:“你還喜歡找罵是不是?不罵你不舒服?”
“當然不是了……”
終於又坐到了毛毯上,喬琬把手背在身後一下一下地揪著毛毛,悶聲說道:“可是以前我跟你對著乾你就會罵我。”
她今天讓駱瑾和劈頭蓋臉的訓了一頓,說的又正是她心裡一直想忽略又忽略不掉的痛點,心情非常低落。人在脆弱的時候大概格外容易產生點依賴情緒,比如她現在看駱鳳心的時候就很想求抱抱求順毛。
這想法太可怕了!
喬琬一邊揪著毛毛壓驚,一邊又忍不住去看駱鳳心,過了好長時間才發現馬車所走的這條路不是往她家方向去的。
“我要下車!”喬琬想起身去拉車夫,剛用了點勁,膝蓋上傳來的痛又讓她跌坐了回去。
啊啊啊!她一點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繼續跟駱鳳心單獨待在一起!
駱鳳心最近都很奇怪,也不知道為什麼都不罵她了,有時候還會流露出一點溫柔來,比如剛才在乾坤殿的時候,被駱鳳心壓住的那一下她大腦一片空白,連疼都沒感覺到,明明之前演戲的時候也不是沒抱過,當時就完全沒這感覺。
喬琬知道自己現在的心境不太對勁,再在這種心境下繼續跟駱鳳心待在一起,她怕她會抑製不了對駱鳳心直線飆升的依戀感。
可是駱鳳心卻並不肯放她走,非要把她帶回公主府上藥,還威脅她如果不肯老實坐好把裳擺撩起來,就要把她衣裳扒了給她擦藥了。
哼,還是那麼凶……
喬琬一邊在心裡生悶氣一邊又覺得這悶氣都帶著點甜。
完了啊啊啊啊!駱鳳心真是太可惡了,居然趁火打劫!再也不要理她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