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眸漆黑,深不見底,沒有任何溫度,隻有化不開的冷色。
明明司扶傾確認他看不見她,可他這一眼,分明又讓她感覺他似乎什麼都能看到。
她抬手在少年的麵前晃了晃,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少年的眼睫微微一顫,渾身的氣息突然淩厲了起來。
他快速地起身,完全不顧身上的傷口,就要離開宮殿。
司扶傾直接把他又按了回去,強行把被子給他蓋上。
又在宮殿裡翻了半天,才找出來一盒銀針,消完毒後,開始給他縫補傷口。
少年波瀾不驚的麵龐上終於出現了名為“驚愕”的情緒,幾秒後又轉變為了冷怒,他用力地掙紮著。
可他沒能掙脫開。
就眼睜睜地看著一根銀針在他的傷口處不斷地縫合。
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時間,哪怕是這位少年帝王的思緒都停滯了。
很快,司扶傾輕輕鬆鬆地給他封好了傷口,這才鬆開禁錮他的手。
係統也並沒有發出警告。
畢竟胤皇二十七歲那年才去世,現在他九歲,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事。
哪怕她不給他縫傷口,他也能慢慢恢複。
但她看得心疼。
她做不了其他的,也隻能這樣讓他緩和緩和疼痛。
史書的確不可能將這種小事都記載下來
他所受的苦,遠比記錄的要多。
少年神情重歸漠然,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襟。
司扶傾挑挑眉,欣賞了一下他俊美的五官。
還好他看不見她,她可以隨意玩耍。
正當司扶傾準備在揪揪他的頭發時,宮殿的門突然被踹了開來。
一個大太監走了進來,他神情高傲,話裡話外都是嘲諷和輕蔑:“九皇子,二殿下正在找你,你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歇息?”
少年抬眼,聲音很淡:“滾。”
大太監被他這一聲嚇了一跳,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
他上前兩步,就要去抓少年的胳膊:“我看你是反了天了,你不會真以為你就是皇子了吧?你有皇子的命嗎?皇貴妃娘娘見都不想見你,囂張什麼?”
少年冷靜到可怕,隻是用漆黑的眼神看著大太監。
司扶傾卻聽不下去了,她目光冷下,抬起腿,對著老太監的心口踹了過去。
老太監慘叫了一聲,一下子被踹出了宮殿外。
少年的雙眸微微一眯。
他負手而立,慢慢地轉過了頭,再次望向司扶傾所在的方位。
老太監驚慌失措,歇斯底裡地尖叫了起來:“鬼,鬼啊!”
很快冷宮偏殿重歸寂靜。
這時,司扶傾聽見他開口,音質冷感,聲如珠玉:“你是鬼麼?”
司扶傾眯了眯眼,問遊戲係統:“其他人都沒感覺,怎麼他一開始感受到我的存在?還能捕捉到我的方位?”
【提示:胤皇並非普通人。】
司扶傾恍然。
天降紫微星,氣運之大成者,怎麼都跟普通沾不上邊。
她大約能推測出,遊戲係統連接了過去和未來兩個時空,但做不到徹底的穿越。
她對少年胤皇來說,的確跟鬼無疑。
司扶傾若有所思:“我說話他能聽到?”
【提示:等級不夠,暫時無法傳導聲音。】
司扶傾:“……”
真擱這給她玩遊戲呢?
這樣互動,好像跟鬱棠玩的養成小遊戲也沒什麼區彆。
區彆是她麵前的是真人。
還是她欽佩的對象。
得謹慎一點。
不能留下太差的印象。
剛才她肯定嚇到他了。
司扶傾在這個破舊的宮殿轉了一圈,找了個石頭,在地上寫了一個字。
是。
少年眼神平靜,續問:“這裡一直是冷宮,你是以前的枉死的妃子?”
司扶傾寫了個“不是”。
少年的神情鬆散了幾分,沒再問了,隻是低聲說了句:“謝謝。”
想來也十分可笑。
他至親血脈不曾管他,隻想他死。
真正關心他的人,竟然是一個會點醫術的鬼。
難怪都說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那你跟著我罷。”少年咳嗽了聲,淡淡的,沒有什麼感情,“日後我會找人超度你。”
司扶傾看得清楚,他雖然這麼說,眼神依然沒有一分一毫的軟化。
他不信她。
也是。
為帝者,哪裡能夠那麼信任彆人。
九歲的他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明明是一身布衣,卻大氣磅礴不可逼視。
司扶傾突然想起來了一個描述。
這少年,生來就長了一張要乾翻天下的臉。
諸侯十國算什麼。
他要戰,便戰至四方,
想必,十年後那個掌權天下,一直打到西大陸的年輕帝王,在這一刻已經能夠初見端倪。
他是生而為王的人。
他用實力告訴所有人,這個帝位,他坐定了。
這個天下,他也要定了。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夏土。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這個有大夏龍雀之稱的男人,現在就站在她的眼前。
少年轉身,重新回到宮殿裡:“我歇息了,你自己飄一會兒。”
司扶傾:“……”
什麼讓她飄一會兒?
她心想不能拂了偶像的意,於是真去宮殿外轉了轉。
外麵都是欺負過少年的太監宮女。
收拾完這些太監宮女,司扶傾拍了拍手,回到了破舊的宮殿裡。
少年已經睡著了。
可即便是睡覺,他依然也是防禦的姿態,十分警惕。
司扶傾伸出手,又戳了戳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