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櫃台前?麵，看著店鋪裡麵的各種糧食雜物，再看著外麵人來人往的街道，來來往往的人你說我笑的，不時有騎著自行車的路人，一個個精神?頭都很是好，這讓他有些恍神?，不由想到那些年的麵黃肌瘦死氣沉沉
明明也才過去了幾?年，卻仿若過去了好幾?十?年一般
“老張啊”
突然，門口有人走了進來，老張恍惚間回過神?來，看著門口的人取下了眼鏡擦了擦又戴上，發現自己竟然不是幻覺，瞬間就揚起了笑容
“哎喲稀客啊，你今天啷個曉得?跑我這來了？”
他高興地看著過來的阮太陽，走上前?拍了拍人的肩膀，喜不自禁
“精神?，你還是這個精神?啊”
他們兩個老家夥都是舊相識了，關係不能說好，但是真從?認識來算那也是幾?十?年了，這再見麵自然是高興的
“精神?個啥子哦，一天天在鄉壩底頭焦得?腦袋都大了，還是你身?體好，看看這肉嘎嘎，日?子過得?可以哦”阮太陽哈哈大笑，拍了拍張老板的大肚子
作?為糧食鋪老板，誰家餓肚子都餓不到他的
“還將就哦，也隻?管得?到吃老，這兩年生意不好做哦”
兩個人就這樣寒暄了起來，老朋友見麵的，張老板又叫人去給他們幾?個倒了茶，坐在那裡就聊了起來
“今個啷個有空跑城裡頭來耍耍？你這老家夥都好多年不過來老，哎喲，啷個多漂亮娃娃，你個老杆杆怕是生不出來哦”張老板笑
“那你還莫說，那我肯定沒得?這個福氣咧，不過你肯定認得?到他們是哪家咧，你好生看看”阮太陽賣了個關子
張老板聽著來了趣，仔細打量這這家椅子
首先得?自然就是秦言了，她?生得?嬌媚，五官明豔，身?材妖嬈，皮膚雪白，大眼小臉蛋，似笑非笑看著就不是個好惹的
長?得?好看，但是真沒印象，張老板又看其?他的
阮冬青生得?溫婉，柳葉眉杏仁眼鵝蛋臉，白皙清淡，柳葉彎彎，端得?好一副柔淡似水，好似見過又沒有見過
再說阮冬青，眉眼彎彎，手杵下巴，黑溜溜的眼睛靈動非凡，坐在那裡都是一股活潑嬌俏勁
同樣的臉型同種的五官，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親姐妹倆，但是一個淡顏一個濃豔，一個靜一個動，風格完全不一樣
眼熟，真的熟，但是都是些多年沒見的老家夥，讓張老板猜還真有些難，大的看不到，就隻?有再看看小的
咳，這也不小啊，這家人結婚早啊
張老板在心頭惆悵自己一把年紀都還沒有抱上孫子，就越發仔細看著這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小崽子，柳葉眉桃花眼，高鼻子小嘴巴，黑溜溜的大眼睛一點也不怕生地和他對視起來，然後衝著他做了個鬼臉
嘿，膽兒真大
“哎哎哎等等”張老板狠狠一拍手，直接站了起來，又驚又喜地看著花花，又看向一邊的阮太陽，有些磕磕巴巴
“是，是小閔同誌家的？”
“不錯不錯，你這個老家夥眼神?還是可以”阮太陽哈哈大笑，站起來給他介紹了起來
“這是閔娃子的婆娘，大女兒小女兒小女婿，還有孫女……”
張老板明顯很是激動，介紹完了就又讓人去端了水果糕點這些過來，態度比剛才還要熱情了
“小閔同誌人好啊，以前?我小兒子被打了還是他幫的忙送醫院去，後麵再外頭又救了他一命，要不是他，我都得?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秦言喝著茶水，聽著張老板說著阮閔以前?乾的事救的人，麵上笑著，心裡毫無波動，甚至想回去掀個墳
一天天救這救那的混蛋，就沒把自個給救了，沒用的家夥
等聊得?差不多了，他們說起正?事了
“我們今個過來是想買點糧食回去，現在這個年頭啊，青黃不接啊”阮太陽道
“今年子天是不太好，但是你們先鄉下已經那麼老火了？”張老板詫異
這年頭，見過城裡跑鄉下收糧的，鄉下跑城裡，還真不多見
“那倒是沒有，就是家裡吃飯的人多啊，多準備到點嘛，本來這幾?個月也沒得?好多賣咧”阮太陽繼續
“那也是，有備無患啊，糧食這玩意兒多買點比少買點好哦，你們運氣也好，這再來晚點，那就買不到啥子東西咯”張老板意味深長?道
“以後可都要票老”
要票的話，就意味著買大批糧食是買不到了
秦言等人目光對視，麵色紛紛有些沉重
她?們家就是搞小買賣的，這要是從?源頭控製了，影響可不小
雖然現目前?隻?是城裡這樣，但是看著發展，他們鄉下也指不定什麼時候也這樣了
想想都頭疼
“叔，那現在還是想買多少就買多少？”秦言問道
“你們要買的話，多的不說，百把斤還是沒得?問題”張老板熱情道，“你們要買好多咧？我給你們按成本價算”
一般來說，城裡店麵的東西會比鄉下買賣要貴一些
“兩百斤大米、兩百斤玉米麵、兩百斤紅苕粉……”
秦言買的數量多且雜，都是些日?常要用，又能放得?久的東西
大米白麵糯米這些就不用說了，像是紅薯粉，自己就可以用來做粉絲粉條涼粉等各種東西，也是他們這邊最盛產的了，大豆玉米能放又飽腹，多囤一點不礙事
鹽巴味精花椒辣椒等各種調味料，在他們家那是必須少不了的，雖然家裡也種得?有，但是有備無患
再然後就是白糖冰糖紅糖這些高熱量有營養的糖類，逃過荒的人都知道哪些東西是有用的
這些吃的一買，其?他的東西他們倒是沒什麼需要的
布料自己家裡能弄，家具自家能打，食物加工自己會，菜籽油家裡才打了一茬夠夠的了，醬油調料自己弄，算來算去，秦言乾脆又加了一百斤的大米，這玩意兒才是硬貨
像是大米這些細糧可說不上便宜，大米一毛一、白麵一毛五厘、紅薯粉一毛、大豆五分?錢……
糖這些就更貴了，都是三四?毛一斤的
這零零散散的全部買下來，花了她?們一百六十?五塊三毛九，張老板抹了零算一百十?五
這可真得?不少錢了
光是看阮冬青夫妻倆在作?坊，一年到頭加起來也就四?百塊不到，去掉最基本的生活開?銷，他們一年到頭真能到手的也就一百出頭，更彆說他們平日?開?銷還大了
就這，都還沒有算小崽子的開?銷
真要是正?正?經經算這倆人的開?支，他們一年到頭那是分?錢都存不下來的，全靠每年那點子努力的手藝了，不然還真得?家裡貼錢的
秦言手頭是有錢的，但是付錢的時候還是吸了口氣口涼氣，有些心疼
一百多快兩百呢，她?攢了這麼多年的錢也去掉大半了，當然，這個錢不包括她?幫兩個孩子攢的那部分?
她?家裡早年便是開?酒樓的，有些家底，但是回來以後每年種地也攢不了幾?個錢，家裡吃好喝好添置東西開?支也大，她?賺的那些錢基本上也就是持平了，真沒攢幾?個錢的
這平日?幾?塊幾?塊買糧食還沒啥感覺，這一兩百一兩百的，真心疼，但是再心疼也得?買
不隻?是秦言，旁邊的阮太陽也是一臉肉疼
他買的沒有秦言的多，基本隻?有她?們的一半，對於他也是筆大錢了。雖然他有退伍費用，現在每個月也有補貼，但是他們家孩子也多啊，幾?個兒子結婚就是掏家底，現在還有好些個孫子，後麵讀書結婚找工作?
省著點，得?省著點
“哈哈哈”倒是張老板看著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對這幾?百斤的東西沒什麼感覺，調侃
“彆心疼了，等後麵再買可就買不到了，確定不再買一些？”
“差不多了，再多也不好帶回去，這些已經夠吃一陣子了，等九月份家裡穀子也收了，收成再差也缺不了這麼多”
秦言心裡有算計的，今年天氣差是差，但是他們大隊要買抽水機，到時候收成再差也差不到哪去，那會兒肯定還能再買一些
還是新米，像現在這些就是去年的陳米，吃起來總是差了一點的
“那倒也是，你們等下要去哪？我喊他們把東西給你送過去”張老板道
“哎，那就謝謝叔了，我們一下直接去車站，回去那邊有人接”秦言笑著應
這麼多東西，真從?鎮上背回去多累啊，牛車就輕鬆多了
“那我就不留你們了，不然沒車了還麻煩，以後有時間再來，叔叔一定好好招待你們”張老板笑得?格外開?心，從?這從?兜裡拿出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好的紅包塞到了花花兜裡
“來，祖祖給你的見麵紅包，收好起”
花花眨巴眨巴大眼睛，捏著手裡的紅包，歪過小腦袋看向了旁邊的秦言，秦言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捏著紅包還給了他
“哪要得?成哦，叔你快收回去”
“拿到哦，又不是給你的，給娃娃崽咧”張老板拿過紅包就又塞到花花的兜裡，然後非常有經驗的按著她?的兜兜，把人抱著放到一邊的車後座上，擺了擺手
“快走老，一個紅包而已，囉裡囉嗦咧，一點都不像年輕人”
“……”
說個實話，她?確實也不年輕了啊，雖然對比張老板還是年輕一些，秦言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也沒在拒絕了，應聲下來
“謝謝叔，花兒”
“花花還坐在三輪車的後座上，捏著兜裡的紅包，眨巴眨巴大眼睛，甜滋滋地開?頭，“謝謝張祖祖，等我下次進廠再來找你耍哦”
“哎，要得?要得?，到時候多耍兩天”張老板樂嗬嗬的，對她?們很是熱情友善了
……
他們的糧食算不上多，用的就是大一點的三輪車，放了糧食可坐不下他們這麼多人了，花花坐在上麵，秦言也跟著坐了上去看著東西，祖孫倆先行過去
其?他人就隻?有自己慢悠悠走到車站去了
車上，花花也是第一次坐這種‘敞篷’車，興奮地就趴在後麵的圍欄上探著腦袋看著外麵，車子裡麵都是米麵這些，她?小手不知道碰到哪裡了，一揉臉蛋就是一臉的白粉
“小花貓”秦言看著好笑，捏了捏她?的臉蛋幫她?擦乾淨，笑道，“把紅包給我看哈”
“給”花花十?分?大方?地拿了出來，然後腦瓜子就往她?懷裡一靠，睜著大眼睛看她?拆起了紅包
秦言的手指也是十?分?纖長?白皙，但是因?為常年做廚，手指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厚繭子還有一些裂口，一看就能看出是常年乾活的
她?三兩下就打開?了紅包，看到裡麵的大團結也不是很意外，雖然錢真的不少，但是對於張老板這些人來說，那就真的是小錢了
她?搖了搖頭，把錢收了回去，然後把紅包放到自己兜裡，說著大人統一的話術
“婆給你收到，等你長?大老再給你”
“要得?”花花睜著清清澈澈的大眼睛，伸手捏著秦言的手腕，玩得?不亦樂乎
她?兩隻?小手一起握著，從?秦言道手腕處握到胳膊，手就不夠用了，比比秦言的胳膊，又比比自己的小胳膊，她?哇了一下，用手再四?周比著
“我還有好久才長?大哦”
“那快得?很哦，biu一下就長?大老”秦言摸著小崽子的腦袋，笑得?很是溫柔慈愛，帶著幾?分?感慨，“你媽媽當初也是你這麼大點，就一下下，我們花花都這麼大老”
“咯咯”花花開?心地笑著，露出白白的牙齒，伸手又摸著秦言衣服上的繡紋，笑得?天真無邪，“我以後也要跟媽媽畫這個”
“好啊，花兒喜歡就畫，等你畫的好老，我們就可以在布上‘畫’了”秦言高興
他們家小崽子年紀不大，刺繡要弄針線就沒讓她?學?，但是前?兩年就跟著學?習一些基本畫工，現在已經有模有樣了呢
小畫本子都畫了好幾?本了
等以後學?了刺繡做衣服，有手藝在身?，怎麼也餓不到的，秦言自然是高興的
祖孫倆就這樣一路說著話，十?分?鐘到樣子就到了車站這邊，這裡還有些偏，但是車站修的還挺好的，這建國後才開?始修的，到現在也就六年時間
裡麵車子一排排整齊地停著，最前?麵有寫目的地的字
運送糧食的車子就停在一邊，開?車的小師傅過來和秦言一起把東西都搬了下來
雖然說是一千多斤糧食，但是搬下來其?實並不難，大大小小也就是二十?多個袋子，其?他的雜東西就都放到背篼裡，沒一會兒就搬好了
秦言擦了擦汗，和小師傅道了聲謝，看著人開?車離開?，再看向這些個東西，狠狠鬆了口氣，笑得?很是燦爛
“有這麼多東西，我們花兒餓不到咯”
“餓不到咯咯”花花蹲在那個放滿了糖的背篼旁邊，樂嗬嗬地指著糖，道，“吃糖糖”
“饞貓”秦言嘴上嫌棄著，腿上還是兩步走過來，從?裡麵翻了顆指甲蓋那麼大的冰糖遞給她?
“吃吃吃，小心牙齒掉光光”
“嘻嘻”花花快速把冰糖下嘴，伸手捂著小嘴生怕有人和她?搶一般，溜溜的眼珠子轉來轉去，看著就像是偷油的小老鼠一般，還帶著得?意的笑呢
秦言翻了個白眼，擦了擦汗，給自己也翻了一顆冰糖出來塞嘴裡
甜滋滋的味道，彆說，那是真不錯咧
祖孫倆就在這裡吃著冰糖，等著其?他的人的到來，等啊等，等啊等
“媽，媽媽，媽媽媽，快來快來，我們蹭車子回去”
等到了興衝衝臉蛋通紅跑過來的阮冬青，那叫一個興奮的，直接蹦跳了過來
“是文工團，我們碰到文工團老，他們要去護林那邊表演慰問，哎喲，我們可以看表演了”
“當真？”秦言也高興了起來
“那我們不是可以省點路費老？”
“這個肯定可以，她?們車子還多空咧，我們坐得?下”阮冬青興奮起來
“那安逸得?板，他們人咧？”秦言道
“就在後頭，挪，開?到車子過來了，他們本來打算跟著客車一起過去咧，這下我們帶路，她?們也可以早點到老”
就在阮冬青說話的時候，那邊車站出口的位置，一輛深綠色的大卡車開?了過來
卡車是敞篷的那種，前?麵車頭，後麵車廂，一般是由綠色的料子圍住，這會兒卻是全部打開?，露出裡麵一個個靚麗白皙的小姑娘，穿著統一的綠色軍裝，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遠遠看著，都讓人禁不住跟著一起展開?笑容
“哇”花花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抱住阮冬青的大腿，咧著小白牙，睜大了眼睛新奇地看著這一大車子的人，立刻就和大孃阮丹青說過的文工團聯係上了
“文工團？唱歌跳舞”
“還有演戲”阮冬青立馬接上
“好耍？”
“超級好耍”
……
花花立馬露出了超級超級大的笑容，興奮得?原地蹦跳了兩下，有了一種過年時候才有的激動興奮勁了
近了更近了
那超級大的綠卡車緩緩開?了過來，然後停在了他們麵前?，上麵的人也跟著走了下來
那些個小姑娘一個個高挑又靚麗，笑得?燦爛又漂亮，看得?人那叫一個眼花繚亂了
花花哇著小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些個漂亮‘嬢嬢’們，雙手抓在阮冬青大腿上，露出白嫩嫩的小白牙，像是山裡開?著的小花精，可可愛愛
“哇”
她?一點都不認生的，眼看著那些個‘嬢嬢們’走了過來，張嘴就想甜滋滋的叫人，就看到那車頭位置上，有人走了下來，拍了拍手
“好了好了，都彆亂跑，我們接了老鄉就要走了，彆耽擱時間”
“好咧，廖姐”女同誌們響應，聲音清清脆脆，像是一群嬉戲的百靈鳥
“你們好啊老鄉，就是這些東西吧？我們搬上去就走吧，可以早點到”廖姐笑得?很是和氣
她?五官很是大氣，濃眉大眼英氣非凡，個頭很高，一米七出頭很多，穿著綠色的軍裝戴著軍帽，整個人看著颯爽又漂亮，這會兒笑起來更是待著濃濃的親近感，讓人很容易就放下心防
花花呆呆地看著她?走了過來
“哎呀，這兒還有個乖娃娃，來，嬢嬢這兒有糖”廖小舟走到花花麵前?，蹲下身?子，遞了一塊奶糖過來，臉上洋著親近和氣的笑容，看著
和夢裡一模一樣
花花就更呆了，睜著大眼睛看著人，眼睛一眨不眨的，手上無意識用力，下一秒
“嗷嗚”被抓的阮冬青疼得?發出狗叫聲
“臭花花你抓我搞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