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2)

四月初六,阮閔的生日

他的具體忌日無從得知,隻是傳來他犧牲的消息,在那以後,廟兒溝的山裡就多了一座空心的墳墓,裡麵僅有一件墓主人經常穿的

黑色褲衩子

其他的東西不多,秦言也舍不得扔,反正自己找回來嘛,什麼都比不上褲衩子貼身,認路應該也好認一些

好在,除了她以外無人知道這個,不然多少說不準得鬨個鬼

言歸正傳,除了在這一點上不太好說,墓地其他方麵秦言還是弄得很用心的

墳墓不是普通人那種一小塊石碑,而是用石塊搭建起的石板墓,方方正正,上麵寫著阮閔的名字還有身份信息,前麵小台子上還有剩下的蠟燭和香,那是清明節的時候燒的

每逢清明、生日、中元、中秋、重陽、國慶日、冬至、新年這些個大日子秦言都會來給他燒紙

“閔啊閔啊”秦言一張張給他撕著香紙,看著這已經立著快十年但是依舊乾乾淨淨嶄新齊整的墓碑,心生感歎

“你都不曉得你一年子要花好多錢”

“香紙,蠟燭,金元寶,有時候還要跟你搞點小酒,一次幾毛錢一次幾毛錢咧,一年都要幾塊錢”

“哎喲,你看看我們一天天給你燒這些,你在底下都曉不得多有錢,都可以討個一二三四一年一個婆娘老,嘖嘖,這日子好過還是你好過啊”

秦言說著搖了搖腦袋,看著遠方的白雲,都覺得有幾分人樣了

“我和丹丹冬冬過得都好好咧,家裡平平安安日子也過得去,你在下頭莫得啥子好擔心咧。今天過來啊,一個是祝你四十歲生日快樂,另一個就是我們丹丹,她過段時間就要去城裡工作老,你得好好保佑保佑她”

“丹兒過來跟你爸說會兒話”

阮丹青蹲在旁邊跟著她一起燒的紙,聽著秦言的話,眼睛有些微紅

不同於比她小三歲的阮冬青,阮丹青對爸爸阮閔的印象是很深刻的,她記得小時候爸爸帶她出去看戲讓她坐肩膀上,記得她被欺負了他帶著她去找場子,記得她摔跤了他是如何輕聲細語的哄她,記得……

她記得很多,爸爸在她的記憶中是個很好很溫和很愛笑的人

但是已經過去好多好多年了,他走的那會兒她才六歲,現在已經十六年過去了,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她十歲那年,他說到了最後的時候,等他下次回來他們就可以永遠不分開了

沒有下次了

阮丹青眼睛微紅著,細心地一張張撕開紙,一點點放在火上燒,直到燒成了灰燼,然後散入火焰之中,等到人散了再被風吹散

“爸爸”她想說的東西很多,卻沒想一開口就是下意識的告狀

“我不想去那邊”

“……”秦言忍不住瞪了瞪這孩子,一到正經事上麵了都是熊孩子

阮丹青沒敢看她,這話一說出口了,後麵的就跟上了油一樣,順溜著就出來了

“那邊好遠哦,來回要四五天,我去老大半年才能回來一趟,到時候都不可以來看你老”

“莫得事,我跟冬冬還有你女婿你孫女花兒都在這邊”秦言也燒紙,和‘阮閔’解釋

“我也隻有一兩年咧才可以看到媽妹兒花兒她們”阮丹青繼續‘告狀’

“我們到時候可以去看她,輪到去,月月都可以見到”秦言繼續

“還是好遠哦,我要是被欺負老身邊都莫得人,等他們過來老黃花菜都涼老”阮丹青道

“做人想法要積極一點,受欺負在哪裡都要受欺負,所以要雄起”秦言道

……

母女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反正都是你說你的,我乾我的

“好了”最後,紙都燒得差不多了,秦言拍了拍手,拿著棍子攪和最後的殘渣,讓其燃燒得更快,低頭自言自語

“老頭子啊,記得保佑你閨女啊,聽到她剛才說的沒有?你這下跑得快,哪個敢欺負她,你晚上就去找他們去,嚇不死他們”

意思就是,反正阮丹青去軍區的事就這麼定了,以後在那邊找對象結婚也這麼定了

阮丹青眼睛微紅,緊緊抿著嘴,低著腦袋沒說話,難得地和秦言鬥起了氣,沒有說話了

秦言看在眼裡,心裡也有些無奈,彆看她這大閨女平時脾氣好好溫溫柔柔和和氣氣的,但是真論起倔來,還是得是她,跟她爹一個模樣

倒是小的那個平日看著就不成樣子,懶懶散散,又懶又饞的,但是最是不記事,上一秒才挨了打,下一秒一顆糖就能哄得喜笑顏開的

這麼說起來,秦言總算是想起哪裡有點不對了

阮冬青那破孩子呢?

她猛地轉頭看了過去

這墳墓是在山坡處,四周都是林木,正對著前方是一片長滿野草的山坡,每日可以看到太陽東升,可以看到那溝底下的田坎小河,也能看到那錯落在竹林野木之間的她們家的房子

因此,這裡的地理位置風景是相當好的

現在正是春夏交替的時候,野草花束瘋長,綠油油的草坡上麵小花白紫交加,兩邊交接處月季搖擺,黃的紫的花的蝴蝶繞著花朵炫耀美麗的翅膀,樸實的蜻蜓像是小兵清點樹木,紅點的金龜子也來湊個熱鬨……

這在鄉下人眼中是再尋常不過的場景的

但是有的人總是不一樣的,比如說阮丹青和陶桉樹小倆口

這倆打小一個跟著學刺繡打畫,一個跟著學木匠編工,在各種顏色細節把控上非比尋常,也更擅長發現美。這不,這倆一過來了,就沉浸在這美麗的畫麵中,手牽著手躺在草坡上,看著朝陽蝴蝶,晃著手兒,那愜意的小模樣

是相當欠兒了啊

“阮丹青陶桉樹你們兩個瘟商給我滾過來磕頭!!!”秦言怒吼

正沉浸在甜甜蜜蜜氛圍裡的阮冬青和陶桉樹瞬間回到現實之中,兩人非常默契地一把放開對方的手,一個蹦躂直接起身,摸摸頭發,理理衣服,然後麻溜地嬉皮笑臉地滾了過來

“來了來了”

“爸在呢爸在呢,媽彆生氣”

……

兩個人不正經歸不正經,正經起來還是靠譜,走過來結結實實地就衝著阮閔的墳磕了兩個響頭,然後憑借這話嘮本性,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打破了秦言和阮丹青的僵局

“爸啊,保佑我姐工作順利啊”阮冬青虔誠,亮著眼睛

“我在鎮子也挺好咧”阮丹青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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