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王所做,比“陌奚姐姐”隻多不少,就因為蛇王是雄蛇,茯芍便能輕易地把他拋棄。
陌奚呼吸一顫,薄怒卷攜著威壓奔瀉湧出,當他意識到時,已有些晚了。
蛇毒可以共有,但超越四千年的威壓卻不是處處可見的。
茯芍困惑地看著陌奚。
她是信任陌奚的,因此第一反應是陌奚在外有了機遇。
但在此之前,陌奚和蛇王的相似之處就不勝枚舉,如今兩妖又同時提升了修為——太過巧合,讓她想忽略都不行。
“姐姐,”茯芍揪住他的衣袖,定定地審視他,“你的修為提升了?”
陌奚袖中指尖微動。
他在權衡,到底要不要長久保留下這具雌身。
是等著茯芍發現真相、順勢坦白,還是抹去她這一段記憶……陌奚很快做出了決定。
“是,在外遇到了一點機遇。”他如茯芍所猜測的那樣,坦然承認,隨即將話題牽回,轉移茯芍注意,“不要岔開話題。回答我,你真的要為了我辭官,再不入蛇宮?”
他的氣勢過於強盛,茯芍一時被帶了過去。
“這個……等我、我問問王。”她支吾著,目光遊移著,意誌顯然不堅定。
陌奚舒展了眉眼。
還好,在茯芍心裡,蛇王終究是有一席之地。
“芍兒,不必如此。”陌奚緩和了語氣,“我知道你有多喜歡這份差事,我會把生意牽回蛇城,儘量減少外出。不要為了我斷了你的事業。”
茯芍啞然。
她逼陌奚放下手中的生意,陌奚卻反過來勸她不要放棄自己的事業。
茯芍心中的不滿悉數化為了慚愧,“姐姐這樣說,顯得我多不通情理呀……”
陌奚輕笑。
“誰讓芍兒是妹妹呢。”他低頭看她,揶揄了一句,“還認我這個姐姐麼?”
茯芍纏住了他的尾巴,紅著臉點頭,為自己先前的任性感到羞愧。
姐姐果然是大姐姐,同為雌蛇,為什麼她就不能像他那樣心平氣和、沉穩莊重呢。
陌奚言出必行,之後的幾日都伴在茯芍身旁,陪她度過蛻皮前最後一段禁食期。而茯芍也默契地沒有向蛇王提出辭官。
隻是如今茯芍入宮見蛇王,出宮就見到陌奚,兩相比照,她心中的疑竇越來越大。
偶爾她白日醒來,看著瞌眸睡在身旁的陌奚。
那張臉過於豔麗,早在韶山時茯芍就覺得有些違和。
她看著看著,總覺得那妖嬈的五官之下,棲息著蛇王的身影。
溫柔的姐姐、優雅的姐姐、遊刃有餘的姐姐,實在和這張美豔的皮囊不太相配。
他的審美並不差,每日的衣飾、給她挑選的禮物都高雅大氣,為何會幻化出這樣一張人皮?
茯芍滿腹疑問,可要說陌奚就是蛇王,那就更加匪夷所思、荒誕不經。
她想直接問一問陌奚,又不知從何問起。
這話不是沒有提過,她對陌奚說過很多次,覺得他和蛇王相像,但陌奚從來沒有表明自己就是蛇王的意思。
茯芍愈發糾結,陌奚就躺在她身邊,她卻連枕邊妖的身份都弄不清楚。
她不是有城府的蛇,疑慮一起便停不下來,每日都不停對比著蛇王和陌奚的言談舉止,抓著蛛絲馬跡來回分析,險些要得疑心病。
蛇王是雌是雄無甚所謂,但是陌奚的性彆十分關鍵。
一想到自己曾那樣討好一條雄蛇,日日同他纏尾撒嬌,茯芍的心情就複雜無比。
還沒捋清對陌奚的感情,一個黃昏,從陌奚尾間轉醒的茯芍赫然發現自己眼前灰白迷蒙,看不清東西了。
陌奚比茯芍先一步察覺到了她的變化。
在她醒來之前,蛇姬便退化成了雌蛇。
那一條黃玉盤繞在他身上,兩側白色耳鰭隨著呼吸淺淺翕動,奇幻昳麗。
醒來後的雌蛇靈智折損大半,退至三歲人類稚兒的水平,直到蛻皮結束,才能恢複平常。
蛻皮期對蛇妖來說是一場大劫,劫難不止是蛻皮本身,更在於喪失理智和各項感官,容易成為他人刀俎之魚。
茯芍是計算好自己的蛻皮期的,在韶山她無所畏懼,敢在露天席地間蛻皮,但在邪妖眾多的蛇城,她便也入鄉隨俗,預備提前兩日前往隱秘處暫避。
今晚本是她啟程的日子,可蛻皮期不期而臨。
這是意料之外的狀況,她對陌奚身份的執著比她以為的還要深,所產生的焦慮和困惑催化了她的身體,導致蛻皮期提前。
“芍兒。”陌奚試探著觸碰她,蛻皮期的蛇妖被舊皮束縛動作、蒙蔽了感官,暴躁易怒,攻擊性遠高於平常。
陌奚不想刺激到她,動作極儘輕柔,指尖落下,停頓了
半息,才緩緩貼上蛇鱗。
茯芍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巨大的蛇首回轉,琥珀色的蛇瞳盯著陌奚,蛇信在空中搖擺晃動,似乎在判斷自己和他的關係。
陌奚緩慢地彆過頭,任由巨蛇靠近,舔嗅自己的氣息,避免做出任何令她誤會的舉動。
如今的茯芍更有可能將“笑容”判定為“露齒威嚇”,而非“表達友善”。
這一時期,他們之間的交流要更傾向於蛇,而非人類。
偌大的蛇首挪來,蛇信掃過陌奚的側頸,冰冷的氣息噴灑在他皮膚上,審查他的身份狀態。
陌奚抿唇,耳尖微紅。
這是雌蛇在挑選雄蛇時會有的舉動。
陌奚知道,茯芍此時並無交尾之意,是在單純審度一個活物是否會對她構成威脅,可這樣細致的打量,還是令他下意識挺直了脊背,本能地向雌蛇展露自己優越的一麵。
隔著厚厚的舊皮,茯芍花了一點時間才嗅出了陌奚的氣息。
她用頭拱了拱陌奚,表達自己的親近。
得到雌蛇的準許,陌奚開始了行動。
他下了榻,撫過茯芍的蛇首,順著蛇脊安撫失去感官的她。
“芍兒,彆怕。”他始終避免著和茯芍產生直接對視,用最為平和的語調向她傳遞穩定的情緒。
茯芍感受到了他的用心,下巴擱在了陌奚肩頭,將自己托付給了他。
這樣的信任令陌奚彎了彎唇角,他抱起她餘下的蛇尾,遊向一早便為她準備好的地穴。
茯芍纏過陌奚的後頸,她被蒙在舊皮之下,看不清陌奚的模樣,嗅到的氣息也微乎其微。
那一句“芍兒,彆怕”落在她耳中,也像是被蒙了厚厚的鮫綃,朦朧而遙遠。
她吐著信,茫然地想,是誰在抱她?是誰在說話?
她沒有聽清,但記憶中有著這一溫柔語調。
他說,「芍兒,彆怕,我會護著你。」
後來他又說,「卿,是我,彆怕。」
兩句話的語氣重疊相交,不差累黍。
這世上果真會有如此相像的兩條蛇麼?
茯芍不懂,若非巧合,那他為何要騙她,又為何要如此溫柔地待她……!,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