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芍兒。”返程的路上,陌奚歉疚地握著茯芍的手,“本想帶你出來玩,卻遇上了這些糟心事。我保證下回不會再有。”
陌奚自己鮮少出來閒逛,但茯芍喜歡熱鬨,蹕路清場太過冷清,陌奚盤算著,下次出行前需要把四周的妖替換掉。
茯芍搖頭,“不會姐姐,我覺得很有意思。”
第一次見到官兵、第一次像話本主角一樣被官府找茬兒問話,而且還看見了一條同齡蛇。
茯芍覺得,這些事比進食有意思多了!
外麵的世界看什麼都新鮮,哪怕陌奚帶她去參觀糞池,茯芍都十分高興。
想起在酒樓裡遇見的那條同齡蛇,茯芍好奇地詢問陌奚,“姐姐,你和丹櫻是舊識麼?”
今天是丹櫻幫她們擺平了衛兵。
她的表現像是陌奚的朋友,陌奚卻顯得極其冷淡。
她不確定兩妖到底是什麼關係,委婉的用了“舊識”這樣的詞語。
陌奚搖頭,“從前有過共事。”
茯芍驚訝道,“我聽說丹櫻從前是在蛇宮做事,姐姐難道也在給蛇王做事?”
陌奚很快明白,是曉音曉琴透露的消息。
他略點了點頭,“算是吧。”
茯芍立刻不滿起來,“都是四千年的蛇,憑什麼姐姐要給他做手下?”
陌奚道,“不是手下,互惠互利而已,芍兒也說了,我可是四千年的蛇。”
“不是手下,那留在蛇宮做什麼呢?”
陌奚本想給自己按個皇商的名頭,熟料茯芍突然睜大了眼睛,發現了什麼秘密似地低叫起來,“姐姐!他一定是在勾引你!”
陌奚笑了起來,“嗯?”
“蛇城隻有姐姐和他同級,他留你在蛇宮,一定是看上你了。”茯芍言之鑿鑿,又有些擔憂,“姐姐,他要是失去耐心強.暴你怎麼辦?你打得過他麼?”
陌奚無奈,“芍兒,多心了。”
“我才沒有。”茯芍不讚同地看著她,“近水樓台、以權謀私,他一定是這麼想的。”
“真要如此,那他早就動手了。”求偶方麵的問題上,陌奚還是得給“蛇王”保留點顏麵。
“芍兒有所不知,蛇王至今沒有過配偶。他不是耽於肉.欲的妖,你大可放心。”
“他也沒有配偶?”真奇怪,外麵的蛇怎麼個個都那麼清心寡欲?
茯芍想到了個可能性:“姐姐,莫非升入四千年的境界後就會無情無欲?”
陌奚搖頭,“隻是巧合而已。”
她鬆了口氣,旋即笑了起來,“那就好,我還以為自己再過一千年就要斷情絕欲了——我還一條雄蛇都沒有過呢。”
陌奚意味深長地睨著她。
他毫不懷疑,在到下一輪發青期之前,茯芍就會開始物色雄性。
他得找些事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鼓動她挑戰蛇王是個不錯的選擇,但現
在還不行。
前線剛定,他突然消失兩個月,有些東西蠢蠢欲動,蛇宮並不太平。
等他了結了這一段,再對她提出邀請,屆時便能借機脫去這層姐姐的外皮。
玉輦回到彆苑,陌奚將茯芍送回她的房間。
他站在門外,對著茯芍笑,“做個好夢。”
茯芍入內的身形回轉,看向立在門外的陌奚,“姐姐不和我一起了麼?”
一整日的新鮮刺激之後,她終於回想起了對陌奚的那一點兒占有欲。
陌奚歎息,“芍兒,接下來一段時間,恐怕我隻有晚上能抽空回來陪你。”
他撫著茯芍的頭頂,“想要什麼,我帶回來。”
茯芍環住陌奚的腰,依依不舍地望著他,“那我要…”“不行。”
“我還沒有說要什麼呢!”茯芍生氣。
眼前的胸膛輕顫著,陌奚流瀉出愉悅的笑。他說,“換一個,我不想傷了你。”
“我不會被傷的。”茯芍小聲反駁,她可是百毒不侵的黃玉。
但陌奚的修為高出了她整整千年,因此她也不完全自信,語氣有些飄忽不定。
陌奚並不知道黃玉的特性,加之茯芍這心虛的語氣,他隻以為她是在撒嬌、鬨脾氣。
“除此之外,我也沒什麼想要的了。”茯芍失落道,“姐姐去忙吧,我不會惹事的。”
她知道,陌奚急著離開韶山,是有事要忙。
眼下還有一個廣袤無垠的新世界等著她探索。
這裡不是冷清無人的韶山,即便陌奚離開,茯芍也有大把的事情可做。
她不再那麼緊張陌奚了。
茯芍口中的不舍隻持續了兩句話的工夫,馬上開始思考陌奚離開後自己要去玩些什麼。
陌奚眸色微沉,看出了茯芍的心猿意馬。
前日還送他蛇皮,如今倒覺得他礙事了。
“真是薄情……”這一聲歎息傳入茯芍耳中,她茫然地看向陌奚,陌奚俯身,盯著她,“芍兒忘了麼。”
“什麼?”
墨綠的法光浮現,一疊蛇皮出現在了陌奚手中。
“蛇皮,前日你才問我討的。”他白天回蛇宮時記著這件事,特地翻出了上一次蛻的皮。
“芍兒已不在乎了……”
夜色下,那張嫵媚的臉上眼睫微垂,眉梢漾起兩分落寞。
茯芍頓時慌亂起來——是了,乍入花花世界,她的確把這件事給忘了。
她心中湧出愧疚,虛張聲勢地雙手捧住陌奚的臉,想搓掉他臉上的哀傷。
指尖揉過陌奚的眼角,茯芍低低地道歉,“姐姐,我不小心忘了,但絕不是不喜歡你。這蛇皮我一定好好穿戴,一年都不把它脫下來。”
陌奚本隻是逗她,提醒她不要忽視自己,但當那柔若無骨的指腹壓在他眼角後方、或輕或重地按揉時,他呼吸一凜。
那正是他毒液腺所在之處。
他
們靠得極近,茯芍收斂了氣息,修為高於她的陌奚還是嗅到了她身上那股馨香。
溫暖的、甜美的,隻是氣味便讓他舒爽到戰栗。
他的食指上還殘留著晶瑩的香氣,也還記得那溫涼柔嫩的觸感,以及被鈍齒咬住時狂歡般的痛意。
今日雅間喂食,被茯芍重重咬下的瞬間,陌奚快慰得頭皮發麻。
他幾l乎以為她也是條毒蛇,能往傷口中注入意亂情迷的蛇毒,迫使獵物放棄掙紮,沉溺於虛幻的幸福,心甘情願地死去。
那雙琥珀色的圓眼裡沒有星月,隻有他。
這一刻對陌奚來說,太過危險。
他反感自己鄙俗的本能反應,卻又難以抗拒。
他絕不願成為被本能操控的肉蟲,難以堅守,就轉為攻勢。
喉結壓下,陌奚偏首,覆上了茯芍捧著他側臉的手背。
一側毒牙若隱若現地探出上唇,徐徐地在她手腕上摩擦遊移。
“隻這一次,()”他的臉貼著茯芍的掌心,毒牙抵著她腕上的青脈,下不為例。?()?[()”
茯芍連連點頭,“我再不會忘了和姐姐的約定!”
陌奚彎了彎眉眼,對她的回答感到滿意。
離開之際,森白的牙尖陷入了茯芍的手腕,腕部細膩的皮膚由此微微下陷。
茯芍緊盯著那一處,喜出望外地以為陌奚要給她蛇毒了。
可在即將刺破肌膚的瞬間,毒牙驟然離去,陌奚也鬆開了她的手背,後退兩尺。
他站在階下,純良地衝她微笑,“我走了,早安。”
茯芍剛提起的情緒立刻如流沙般潰散了。
期待落空,她很失落,鬱悶地點頭,“姐姐再見。”
她就知道沒那麼便宜。
陌奚轉身,狀似好心情地離開了她的視線。
唯有他自己知道,蛇口中已是一腔黏膩的毒液。
在茯芍按揉他的毒液腺時,隱藏在另一側的獠牙便像毒蛛一般分泌了一股又一股的甜膩的毒絲。
沒有獵物,這些黏稠的絲液隻能混亂無序地粘在蛇口之中,如蛆附骨,伺機蟄伏,遲遲都不甘被陌奚自己吞咽下去。
黎明將至,茯芍卻毫無睡意。
她在床上翻滾了一會兒,習慣了和蛇纏眠,現在自己睡總覺得空落落的,很不踏實。
正遺憾陌奚不在,她忽然嗅到了曉音的氣味。
對了,她已經離開韶山了!除了陌奚還有大把的蛇妖呢!
“曉音!”在曉音從茯芍窗前經過的時候,茯芍推開窗戶,探出頭來叫住了她。
她出口之後,曉音突然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茯芍驚訝道,“我嚇到你了?”
曉音迅速穩住身子,她看向茯芍的目光有些閃躲,素來冷漠的臉上也是一片紅暈。
見茯芍盯著自己不放,她隻得硬著頭皮往茯芍窗前走來,“小姐有何吩咐。”
“你怎麼了?
() ”茯芍沒有放過她有些奇怪的步態,伸吐著蛇信問:“身體不舒服?”()
曉音的臉又紅了幾l分,她咬緊牙關搖頭,沒、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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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說實話?”她的異樣愈發明顯了,茯芍有點著急,問不出個所以然後,扣住她的肩膀,低下頭,直接用蛇信觸碰曉音的臉頰。
她不說,她就自己聞。
“唔……”在被茯芍蛇信觸碰到的瞬間,曉音喉中倏地溢出脆弱的呻.吟,那緊繃的身體頓時綿軟了,暗紅的雙眸氤氳地望著茯芍,似哀求,又似渴求。
茯芍的蛇信告訴她,眼前這條雌蛇陷入了類似發青期的狀態,可又不完全相像,她的情況介於食欲和情.欲之間。
“曉音,曉音……”茯芍從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焦急地來回舔舐她的臉。
她可愛又珍貴的孫女兒到底怎麼了?
茯芍急,曉音更急。
她媚得快要化成一抔水,最後的理智讓她勉強克製住往茯芍身上纏的欲望,用磨蹭窗旁的牆壁來代替。
粗礪的牆麵狠狠刮壓體表,可也隻是隔靴搔癢而已。
茯芍覺得這事很嚴重,她管不了許多,捏著曉音的下巴,讓她張嘴,接收自己的蛇丹。
“小姐!”黃玉蛇丹浮在半空,一聲疾呼驟然插.來。
茯芍扭頭望去,就見雪婆大驚失色地朝這邊跑來,一邊呼喚,“請小姐收回妖丹!”
“婆婆你來得正好,快看看曉音怎麼了!”
“小姐,先將您的蛇丹收回去!”
雪婆如臨大敵,茯芍不知道她在急什麼,姑且依言照做。
黃玉丹珠消失在空中,雪婆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
此時曉音情況愈發激烈,她臉頰上有蛇鱗頻繁閃現,竟有維持不住人形的趨勢。
雪婆一把拉開她,狠狠甩去遠處地上。
“曉音!”茯芍大驚,雪婆擋在窗前,嚴肅道,“小姐,主人臨走前曾吩咐說,您的氣味有些特殊,要我格外小心。”
“氣味?”茯芍茫然了一會兒,緊接著驚呼,“糟了,我給忘了!”
爺爺曾告訴她,黃玉一族的雌蛇身帶異香,香氣襲蛇,勝於刀劍。
老蛇的嗅覺退化了,那香氣影響不了他。
時間太久,茯芍早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後來接觸陌奚,不管是她發青期還是蛻皮期,陌奚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茯芍就更加記不起這事兒了。
“原來是我的氣味影響了她?”
雪婆頷首,“今後由我服侍小姐,曉音曉琴會去花園和廚房做事。”
雪婆的嗅覺同樣退化了大半,隻要不遇上茯芍的發青期,平日裡接觸不成問題。
茯芍歉意地望了眼還在地上扭動的小竹葉青,果斷關上窗戶,隔著窗悶悶道,“我不會找她們了,婆婆,幫我和她們說聲對不起。”
她可愛而珍貴的孫女,日後再難見到了,嗚!
不能叫蛇來
() 陪睡,茯芍瞪著眼睛失眠到了天明。
她轉而想起,姐姐為什麼完全不受自己的影響?
想來這影響和修為掛鉤,修為越深的蛇越不受她的乾擾,就是不知道那個界限在哪裡。
茯芍想研究清楚自己身上的味道,卻沒有目標可以讓她試驗,不得不暫時擱置。
她卷了卷尾巴,睡不著就坐了起來,視線正好看見桌上的那卷墨綠蛇皮。
舊皮顏色很淡,原本隻在光下可見的玉綠,此時已清晰可見,表麵流著一層珍珠暈彩。
茯芍微訝,舊皮的色澤往往黯於新皮,姐姐身上的蛇鱗都沒有這層暈彩,怎麼舊皮倒有如此瑰麗的虹色?
她展開蛇皮,拎起來放在身上比劃,開始構思要做什麼樣的衣裳。
茯芍沒有穿過深色的衣服,也不了解外界流行的款式和花樣。
她把蛇皮抱在懷裡,決定去外麵找位師傅。
昨天出門,她見到了很多售賣衣服和布匹的店,那裡或許會有妖能指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