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粉落地,上一刻還朝他們撲咬卷席的蛇潮立刻湧去了藥粉處,隻有二二十條動作遲緩,還停留在原地。
老醫師盯著留下的那幾條蛇,不需他說,身旁的藥童凝出火焰,將其殺死。
“這是做什麼?”茯芍驚呼。
“這些病了。”老醫師解釋道,“我們每日都要過來清理一下病蛇,以免疾病擴散,壞了整片蛇田。”
“它們為什麼會生病?”
“刑部和囚獄裡每天都會產生很多廢屍,以仲妖的妖力不能完全處理乾淨,便切割一下投入這裡。”老醫師說,“我們藥房裡的蛇毒,有一部分也靠這裡的毒蛇分泌。”
“我們又不是禿鷲野狗。”茯芍說。
絕大部分蛇隻吃活物,不碰屍體腐肉。
“它們被喂食了秘藥,不挑死活,帶血的東西都會吞吃。”
“好歹為它們治病呀。”
醫師搖頭,“它們體內的毒素太雜亂了,何況要治愈就得先接觸到它們。彆看這些病蛇現在懶洋洋地趴在坑底,一旦恢複,它們就會不分敵我地進行攻擊。沒必要為幾條凡蛇花費力氣。”
茯芍皺了皺眉。
看方醫師的態度,或許其他醫師也不在意這些小蛇的死活。
難怪蛇族中醫術高明者繁多,蛇王卻要請她一個外行留在宮中為小蛇看病。
這宮裡的醫師,徒有醫術,卻不剩多少仁心。
等坑底的病蛇都被燒死後,方醫師退了回來,對茯芍道,“大體流程就是如此。王將照顧蛇田差事交給了你,茯大人以後每夜記得來一趟就行。藥粉我會給你。”
他們離開了刑司,茯芍走出幾步,回頭後望時,石坑裡的小蛇們還拚命往藥粉處鑽。
如此做法,相比於病死,或許被活活擠死的蛇才占大多數。
茯芍回到醫師院後猶不展眉,沉思著解決蛇田的辦法。
“芍姐姐,我們不回去嗎?”晨光出現,茯芍的值班時間結束,一同夜班的方醫師離宮了,酪杏也等著她回去。
“小杏,你留在這裡。”茯芍起身,“我要再去蛇田看看。”
茯芍再度到了蛇田。
白日的蛇不像夜晚那樣活躍,可石坑裡的蛇在聽到坑上的響動後,再度撲嘯而來,和夜間沒有分彆。
醫師說過,它們隻吃帶血的東西,因而不會吞食沒有傷口的同類,也不會吃任何健康完好的活物。
之所以群
情激憤,隻是因為長久以來屍體都自此處拋下,因此一聽見坑上有動靜,它們便習慣性跑來迎接食物,並非是對坑上的行妖懷抱殺意。
茯芍本隻是來看看它們夜晚白日有何不同,這會兒看見底下一張張大張著的蛇口,忍不住從儲物器裡掏出兩隻特地帶來的兔子扔了下去。
真可愛。
她想,難怪鳥類會晝夜不停地為幼鳥捕食。
這些小家夥們挨在一起嗷嗷待哺的模樣,叫茯芍心生憐愛,忍不住投喂。
兔子落入坑中,饑餓的群蛇卻不理睬。
兩隻兔子在蛇堆上滾了幾圈,一根毛都沒傷到,跌跌撞撞地跑去角落裡躲藏了起來。
茯芍奇怪地觀察了一會兒,沒有一條蛇對兔子感興趣,依舊瘋狂地對著她吐信。
想起老醫師的話,茯芍又取出一隻兔子,這一次她用指尖劃破了兔子的體表,暗紅的兔血就此滲出。
嗅到血氣,石坑中的蛇群爆發出了更強烈的震顫。
茯芍鬆手,破了皮的兔子頓時淹沒在了蛇群中,轉眼便被一條王蛇纏住吞下。
茯芍微訝,不知那所謂的秘藥到底是什麼,竟然完全抹除了蛇的本能,使它們隻對血感興趣。
如果是這樣……
茯芍思忖著,往前兩步,站到石坑邊緣。
底下蛇潮湧動,數萬張蛇口對準了她,伸縮著蛇信,露出森白的獠牙。
茯芍突破了最後一重隔絕氣味的結界。
石坑之中,蛇的排泄物、屍體的腐臭扭曲結節,所形成的強烈惡臭頓時直衝上空。
她凝望著它們,倏爾提裙,縱身躍下,落在了它們後方的空地上。
果不其然,沒有一條蛇轉頭攻向她。
剛剛落地,茯芍的臉色就變了。
她的靜態視力一般,站在上麵還沒有發覺,此時腳下一層泥濘綿軟的觸感。
她低頭,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蛇尿蛇糞鋪滿了坑底,厚厚一層,沒過腳踝,幾乎形成沼澤地。
衝鼻的巨臭衝擊著她的犁鼻器,茯芍想要斂息,可為了獲取這裡的信息,又不能不嗅聞味道。
她的臉色幾度轉變,最後苦著臉伸出蛇信。
這裡的環境實在糟糕,不僅是臟,而且亂。
密密麻麻的蛇群裡全都是無法同穴的蛇類,它們不該住在一起,必須分窩才行。
茯芍擼起袖子,開始改造這片蛇田。
她首先取出了老醫師給的藥粉,往蛇田西側投去。
頃刻間,數萬條蛇躁動地撲向西處,茯芍趁機把空出來的東半邊布下結界,暫且將它們隔絕在西邊。
以茯芍如今的修為,竟要連施五次清潔術,才堪堪將東半邊堆積的屎尿處理完畢。
露出的石壁泛黃,時間太久,屎尿侵入了內裡,已無法根除。
她沒有著急處理西邊的臟汙,打量著姑且乾淨的東邊,思索如何分穴,使所有蛇都能安居在一個坑裡。
有的蛇可以混養,有的則不行。
糟糕的是,石坑裡全都是不適合混養的品種。
不知是因為投放時就投放了這些,還是因為不合理的混養,使性格溫順的小蛇死在了鬥爭當中。
剩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茯芍擅長土係術法,正當她準備建造萬蛇居時,坑外忽有腳步傳來。
那腳步聲在蛇田的石碑前停下,過了許久,久到茯芍以為來者會就此靜靜離開時,石坑上傳來一句沉緩的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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