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漪同其他嬪妃一起在長壽宮守了一夜後,第二次一早,皇後娘娘命令其餘嬪妃回宮去歇著,隻讓今天輪值的四人分段伺候即可。
但不巧,這四人裡就又有薑雪漪。她才熬了一夜,又要在這伺候一個白天,一夜未睡的煎熬讓她眼底都泛起淡淡的黑青,瞧著疲倦又困倦。
除了她,其餘嬪妃們的臉色都不太好,一個個起身的時候都是被貼身的宮女攙扶起來的,一聽能回宮歇息,走得頭也不回。
穿戴整齊的在長壽宮跪一夜本來就是折磨人的事,諸人心裡怎麼會沒有怨言。表麵順從,背地裡早不知道難挨成什麼樣兒了,也就是沒人敢造次罷了。
好不容易能補個覺,誰還在長壽宮留著,都慶幸不是自己還得在這一夜接著一白天的伺候太後。
太後這一夜過去高熱雖退了,可人昏昏沉沉還沒有醒過,又有反反複複的低熱,按著太醫所說,正是關鍵的時候。
所以今天留下侍奉太後的都是宮中的舊人,說是舊人穩妥,心思細膩,能夠更好的照看太後,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們當然隻能受著。
今天留下的人是薑雪漪、楊充儀,還有和順儀和錢常在配著,分彆在白天黑夜各兩人。
白天是薑雪漪跟和順儀,晚上則是楊充儀和錢常在,這會兒除了她倆,其餘人都走了。
鳳儀宮來人說三公主啼哭不止,身體似乎不大好,皇後也急匆匆回宮去,長壽宮正殿內就隻剩薑雪漪與和順儀。
扶霜攙著薑雪漪緩緩站起來,起身的時候險些栽到在地上,雙腿一點力氣都用不上,隻覺得膝蓋都要斷了一般的疼,尖銳麻木的刺痛感讓她倒抽了一口冷氣,旁邊的和順儀也不例外,
“娘娘,您快過去歇會兒吧。”扶霜心疼的很,連忙扶著她坐到一旁的軟椅上,忍不住低聲說著,“您都一宿沒合眼了。”
誰都能走,偏偏自家娘娘不能走,非要在這受最多的罪。扶霜不用想也知道是是皇後故意的,不禁有些埋怨。
但這是長壽宮,她有再多不滿也得收著,絕不能給娘娘添麻煩。
薑雪漪輕輕揉著膝蓋,偏頭看了眼和順儀,就見她臉色蒼白,緊咬下唇,眼神擔憂,明顯心思不在此處,柔聲道:“和順儀,你可還好嗎?”
“馬上就
到太後喝藥的時辰了,陛下下了早朝也會過來看望太後,咱們得陪侍在太後的床頭。
和順儀低頭斂眸,細眉輕輕攢起來,滿眼的憂思:“多謝娘娘關心,嬪妾明白。隻是嬪妾已經一夜未歸了,二皇子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嬪妾那麼久,恐怕晚上鬨了一夜,今天又要守到晚膳時分,嬪妾實在是放心不下。
思量片刻,薑雪漪溫聲道:“等陛下來瞧過太後離開長壽宮後,你就回宮一趟吧,看看二皇子也好。
“本宮會在這裡照看好太後的,你瞧了孩子再回來也不打緊。
“昨天都累了一宿,恐怕今日整個後宮都要安睡,就連皇後照顧好四公主也會休息的。你去去就回耽誤不了太久,不必擔心被皇後問責,這還有本宮呢。
和順儀怔了一下,不由睜大了眼睛:“娘娘如此為嬪妾考慮,嬪妾如何擔待的起。三皇子年齡更小,您尚且沒有回宮看過,嬪妾怎麼能心安理得?
薑雪漪溫聲道:“宸兒乖巧不愛鬨,千重,本宮知道你擔憂。
這時候,扶霜從後殿走出來,手中端著一碗剛剛熬好的藥汁:“娘娘,藥熬好了,該侍奉太後喝藥了。
薑雪漪頷首應下,艱難的撐著椅子扶手站起身來,強忍著膝蓋不適,將托盤穩穩地接在手裡,掀眸去了內殿。
和順儀緊隨其後,這時候,她才看清楚太後如今病中的模樣。
今年從外頭祈福完回來以後,太後這麼一病,瞧著比之前格外蒼老憔悴些。
這個全天下地位最尊崇的女人,此時正緊閉雙眼地躺在奢華的床榻上不省人事,看著她如今需要人照顧的老態,薑雪漪的心裡突然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
這種滋味說不上是悵然還是憐憫,隻是悄無聲息的在心底蕩漾開,彌漫到心尖每一處,嘗起來是綿長苦澀的悲涼感。
皇家尊貴卻無情,太後守著偌大一個宮殿,帝王的孝敬,滿宮嬪妃的侍奉,可無一人是真的關心著她。
許是現在生了宸兒,她又本就是個極為在意親情的人,此情此景,很難讓她毫無觸動。
但太後的難處不是她造成的,她雖會儘心侍奉太後,卻不能因為這一絲憐憫做任何事。
宮裡誰不可憐,薑雪漪已是這宮裡數一數二的得意人了,她就
活的痛快嗎?
一切皆是自己的選擇罷了。
和順儀半伏在床邊扶著太後,薑雪漪端著藥碗,太後貼身的宮女鬆臨等人將太後半扶起來,讓她能順利的把藥喝下去,一勺接一勺,一碗藥喝下去半碗就不錯了。
薑雪漪拿出乾淨的手帕將太後嘴邊溢出的藥汁擦乾淨,就見扶霜從外頭急匆匆走進來,說:“娘娘,陛下下朝後過來了。”
她將手裡的藥碗遞到長壽宮的宮人手裡,細致地為太後掖好被角,這才起身準備走出去迎接。
但她膝蓋實在不適,走的速度比不上大步流星的陛下,所以她就剛剛走出內殿的門,就遇上了下朝後第一時間來看望太後的陛下。
縱然不是親生母子,可到底有母子的名分和多年的情誼,陛下孝名在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任不管。
“臣妾給陛下請安。”
薑雪漪正欲福身,膝蓋彎到一半卻被陛下扶了起來:“朕聽聞你們在長壽宮裡侍奉了一夜,你一夜未睡,怎麼這會兒沒回宮去歇息?”
她搖搖頭,柔聲說:“太後雖已經退了高熱,但一直未能清醒,皇後娘娘說今日是要緊的時候,得有細心的人侍奉在身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