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後宮之主,如何權衡後宮的安寧和諸人的野心不是一件易事,有人異軍突起,便得有人與之製衡,如此才能鎮得住。
芷儀從後殿的暖閣奉茶過來,雙手擱在薑雪漪跟前,皇後才緩緩笑道:“這一批新人裡頭,你和陶貴人是最拔尖的兩個,她和柳才人都已經承幸,你卻沒動靜,急嗎?”
薑雪漪低眉淺笑,軟語道:“回娘娘的話,妾身不急。”
“哦?”皇後挑眉,“你不想侍奉陛下?”
薑雪漪搖搖頭,溫聲道:“妾身身為後宮嬪妃,雖入宮不久,卻也知後宮相爭則前朝不寧,陛下喜歡誰都不要緊,妾身隻願為皇後娘娘和陛下分憂便心滿意足了。”
默了一瞬後,皇後方輕輕笑道:“薑貴人果真是最懂事的。”
“近日雨水多,屋子裡難免水汽大。本宮新得了一盒沉水香,是用上好的蘭花熏製的,就賞給你吧。”
薑雪漪起身謝恩:“妾身多謝娘娘恩典。”
芷儀將人好生送出去又折返回來,扶起皇後的手腕,輕聲道:“娘娘覺得這位薑貴人如何?”
皇後揉了揉額角,淡聲道:“聰慧而不露鋒芒,不簡單。”
“那為何娘娘還賞賜她那盒香?”
“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日後她自然會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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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鳳儀宮出來後,薑雪漪直接回了絳雪閣,那盒蘭花熏製的沉水香被靜靜擱在桌上,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沉水香珍貴,在宮中隻有主位嬪妃才配用,更何況還吩咐了尚功局要用上好的蘭花再添一道工序。即便是主位嬪妃,能使喚動尚功局的又有幾個,這就更是難得。
這不僅僅是一份賞賜,也是皇後朝她拋出的纜繩。
她垂眸看了半晌,將錦盒重新蓋上,溫聲道:“將這盒香在寢殿裡找個地方放起來,很快就會用得上的。”
旎春笑眯眯地將沉水香收在懷裡,喜笑顏開道:“這麼多新人,就咱們小主得了皇後娘娘的賞賜,這可比陛下的臨幸還要難得呢。方才在鳳儀宮的時候,您瞧瞧陶貴人得意的樣子,不就是一隻鐲子嗎?咱們小主也不差。”
兩個貼身丫頭你一言我一語的高興了半天,段殷凝倒是要比她們兩個都沉穩的多,隻端著一杯熱茶過來,溫聲道:“皇後娘娘在宮裡一向是說一不二的,小主能讓皇後娘娘另眼相待,的確是一件好事。”
薑雪漪笑了笑剛準備說話,誰知院門口突然傳來爭執聲,聽著聲音像陶貴人身邊的靜書。
“讓開!我們小主與你家小主同樣是貴人,你還敢阻攔不成?”
段殷凝眉頭一皺,請示著:“小主,奴婢要不要……”
薑雪漪猜到是陶姝薇過來,麵色並未變化,仍然溫柔道:“不妨事,讓她進來就好,隻是彆鬨得宮裡不安寧,人儘皆知就不好了。”
她這話說的十分溫和,仿佛根本不在意陶貴人如此放肆,也不在乎自己並沒有被放在眼裡,一心隻擔憂不能夠擾了旁人。
可段殷凝在宮裡數年,很清楚許多時候,人說了一句看似尋常的話,實則暗含了另一重深意,她不得不多想。
“是,奴婢明白。”
她立刻走出去訓斥了門口的宮女,又客客氣氣笑著向陶貴人請了安,將人好生迎了進來。
陶貴人見她宮裡人懂事,這才冷笑著勾了勾唇:“算你們小主識相。”
院子裡的宮人們氣不過,但又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看著陶貴人趾高氣揚地走到了主屋裡。
門後值守的小宮女挨了訓,哭得淚汪汪的,小聲啜泣:“姑姑,咱們就這麼把陶貴人放了進來,日後咱們小主的臉麵往哪兒擱?明明同樣是貴人,她也太欺負人了。”
段殷凝輕輕拍拍她的肩頭,寬慰道:“行了,你也彆哭了,小主心裡自有一杆秤,不會叫你們白受委屈的。”說罷又交代了幾句,轉身出去了。
主屋內,看著陶姝薇盛氣淩人,薑雪漪麵上仍然帶著笑迎接她,施了個熨帖的平禮:“姐姐來了。”
誰知陶姝薇連平禮都懶得敷衍,輕蔑地瞧著她:“昨日桃林,我知道你是故意在此勾引陛下意圖壞我的好事。”
她將腕上的鐲子露出來,冷聲道:“我今日來就是告訴你,彆整日使些下作的手段!陛下喜歡誰那便是誰的本事,你們薑家素來擅長兩麵三刀裝無辜,在這個宮裡我是最清楚的,下次若再惡心到我頭上,彆怪我對你不客氣。”
屋子裡的氣氛霎時凝固了,安靜得隻剩陶姝薇憤怒的呼吸聲,宮人們大氣不敢喘,生怕觸了兩位主子的黴頭。
片刻後,薑雪漪的笑容終於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裂痕。
可她不惱怒,亦不爭辯,隻是搖頭道:“你從小就不喜歡我,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但這件事的確是你想多了。”
該說的已經說完了,陶姝薇懶得再聽她狡辯,冷哼一聲便離開了絳雪閣。屋內的宮人在旎春的眼神示意下離開屋內到屋外做活,侍奉在小主身邊的隻剩下旎春和扶霜。
旎春猶豫了半晌,正欲開口勸勸小主,誰知一抬頭,就看見小主麵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玫瑰一般的嬌嫩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