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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差役眾多, 早已布防縝密,就是圖著甕中捉鱉來的,還能讓這古井殺手當場害了他們的縣太爺不成?
羅非白身後的老王跟李二衝出, 從上麵聯手跳劈。
就在屋簷瓦片上,崩裂脆響, 瓦片碎塊齊飛。
本來就身體中箭的古井殺手根本不可能抗衡兩個強健之人的聯合攻擊,落地後, 胸口血液侵染衣物,且抬頭看著那該死的小白臉縣令還在不緊不慢撕著蔥油餅吃。
古井殺手咬牙切齒,眼神如淬毒一般,但知道不可能拿下這狗縣令好要挾他人讓自己全身而退,於是他果斷後撤,試圖抓住街邊的其他百姓。
“攔住他!”
江沉白怒喝之後,騎馬快衝, 一刀劈過,古井殺手撲向百姓的路徑被攔截,且被逼得後退, 後頭其他差役包圍上去,一通圍殺。
把他壓得死死的,根本殺不出去。
另一邊, 張信禮在張族長等人難以置信又充滿懷疑的質問下解釋了為什麼古井殺手會在木桶裡。
“我?我不知道啊,之前裝載藥物的時候,族長您是見過的, 我怎麼會讓這個歹徒藏在裡麵!”
“我跟他真不是一路的, 定然是這人逃離永安藥鋪後,盯上了我,借此躲在木桶中想要趁機逃走。”
“我對天發誓!”
張信禮往日的聲譽起了一些作用, 張族人等人固然起疑,可這人的理由其實也不是不可能,他們一時也沒法提出反駁,心中並未全信罷了。
一切還得看縣太爺如何做主。
此時,羅非白突然咳嗽。
氣氛頓時冷凝住了。
張信禮抬頭看去,心中其實緊繃非常,也忌憚非常,額頭都有了些許冷汗。
然後,他瞧見咳嗽的羅非白轉過身,扶著牆從裡麵拿出了一杯水喝。
一大早吃多了,嗆住了嗎?
畢竟這蔥油餅是真的實在啊,她一瘦巴巴的公子哥兒吃了大半個,可不就噎住了。
張信禮:“......”
他咬牙切齒,卻更惶恐了。
這位明明應該死去的縣太爺突然到來,用了短短幾天就毀掉一切,好像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任何設計都顯得蒼白無力,人家越自然隨意,卻顯得自己如跳梁小醜。
莫非,其已經掌握了自己犯罪之證?
若是如此,哪怕那人被拿下後不供出自己,萬一對方真有證據.....
張信禮搖擺不定,卻見羅非白順溜了咽喉後,扶著欄杆喘氣,再瞧著他開了口。
“是在想要不要強行逃走是嗎?又怕這樣逃了等於此地無銀三百兩,反做賊心虛,就此毀了原本還可以穩住的根基,從此成了通緝犯。”
“但你又怕不逃,等這古井下的滅門真凶被抓,哪怕他抵死不供出你,萬一本官有證據,你也等於自投死路。”
“也不對,不是自投,你是本來就在牢籠裡。”
縣令大人擅長拿捏人心,三言兩語就道破騾車上的張信禮窘境。
張信禮垂首,“大人,若小民是清白的,您這般陣仗的捕殺,小民如何不怕,但既是清白之身,如何會是大人您的獵物,又談什麼牢籠呢?”
“小民可是被您抓進去過了,最後還是沒有罪證證明我的嫌疑,這點,您是知道的。”
羅非白把杯子遞給身邊的張叔,輕歎一口虛氣,微沙啞道:“衙門內的內奸小五被抓了,你不知道嗎?”
張信禮眼底一閃,但並不緊張:“難道此人指證我?大人,我從未與此人有過接觸!”
他很自信,因為他們從未正麵見過。
每次都是通過固定地點安放紙條保持聯係,既從未照過麵,那小五自然不知他的身份,也隻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而已。
小五要的是錢,他要的是有人幫忙在衙門辦事。
如果這羅非白手頭的證據隻有這個小五,那他反而不用慌了。
張信禮是聰明的,也是當前所有犯案之人中思維最縝密之人,甚至膽大心細,眼下見羅非白沒有其他手段,很快鎮定下來,重現無辜且理直的一麵,搞的張族長等人又以為自己懷疑錯了。
“他是說沒見過你的麵,本官也不在乎他能否指證你。”
這話很奇怪,張信禮沒有大意到就此以為羅非白不過如此,進而嘲諷,而是心裡一緊。
周遭百姓多未讀過書,不夠思考之能,看著眼前一幕,既不知張信禮到底是不是有鬼,也揪心那永安藥鋪的真凶身手好生厲害,帶著傷也能以一敵一群差役,更好奇縣太爺似乎篤定張信禮有鬼,但又不急著抓人。
莫非有其他證據?
果然,羅非白接著就道:“你家裡的字帖,古井暗室內的手冊,都似乎證明謀殺溫縣令跟偽造信件欲謀殺本官又驅使張作穀勾結道士損毀屍體的那個人是這個殺手,因為他本身就是殺死張家七人的真凶,也不嫌多幾個罪名,但一個人的操作越多,破綻也越大——你是最近才察覺到本官的懷疑,臨時起意,時間太短,不夠周祥,也是第一次下古井吧,所以未曾察覺這個殺手雖然的確識字,也會寫字,卻有立即燒毀紙張的習慣,如果他最近頻繁跟衙門裡的內奸小五通信,那一些紙條就會立即在桌子邊上的火盆裡燒毀,古井潮濕,往日燒毀的灰燼都會變得濕潤,但本官查看了火盆,盆裡的灰燼並未新添發乾的灰燼,也就是說最近他並未燒毀紙張,而桌子上的墨硯也沒有使用過的痕跡,而紙條上跟信紙上乃至你留在古井下麵的小手冊上的墨硯氣味卻是一樣的。”
“都是次等鬆香墨,古井桌子上的那塊雖然也是鬆香墨,卻更好一些,同樣出品自廖州,它那塊價高的墨香更清新,墨跡也更端實,具體差彆,但凡是個書法大家或者擅此道的行家都能分辨一二,聞一聞就知道了,但你不知,畢竟學業中道受阻,未能窺見更廣闊的天地,你分不清其中差彆,也就沒有提防。”
其實價格差距很大,品質相差也大,行家容易分辨,不怕後期查驗,羅非白並非誆人。
就此也證明張信禮的確在這一塊露了破綻。
張信禮最恨此事,嘴角下壓,眼底都見了幾分沉鬱,甚至若有若無掃了張族長一眼。
他聰明非常,自然知道自己那些舊事是張族長說的。
張族長其實當初也是好意,並不知道張信禮內心陰暗,此刻窺見這一道眼神,心中大驚。
這從小看到大的後生,眼神竟跟那滅掉張榮一家的古井殺手十分相似。
茹毛飲血,冷酷歹毒。
但也隻是一瞬而已,再回眸,張信禮看著羅非白的表情就又是俊雅皮囊下的無辜無奈。
“大人就因為這個就篤定小民是凶手?就算那墨能證明什麼,又為何非是小民呢?難道就不能是彆家用這種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