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謝川就夠她受的。
謝淵這般,若是她愛他越多,豈不是越發心疼,每天都在心疼他。
她……承受不起那種煎熬和撕心裂肺的感覺,承受不起每天提心吊膽。
她心裡有些怨氣,“道尊不想我們結同心印,為何不直接跟謝淵說?即便他不聽,你隻要說同心印會害死我,他會主動打消念頭的。”
她怕自己說服不了謝淵,他想做的事兒,就算她不同意,他也會換著法地做成。
否則,她就不會和他在一起了,不是麼?
忘劍麵色無奈,“正是勸說無果,無奈之下才來找姑娘的。其實他隻知道結同心印可以共享修為,並不清楚對道侶的傷害。他以為可以用強大修為保護你,哪怕你不能飛升,也會和他一起共享不死不滅的生命。”
可他的不死不滅,是和劍淵共存亡換來的。
他繼續道:“以他現在的性子,若是知道因為他的緣故不能和你結同心印,不能給你永生,怕是會厭棄自己。劍淵守門人,需要磐石心,哪怕他出現一絲動搖,魔氣就會入侵將他吞噬掉,到時候整個天下都將不存。”
他也不給桑青青思考的機會,直接拿出法器展示了一段影像。
一群人逼上劍淵,叫囂著讓靈劍宗把劍淵讓出來,他們要入駐劍淵。
結果劍淵根本無人看守,當他們衝過去的時候劍淵的魔氣暴漲,瞬間將前麵的幾個修士吞噬。
修為低的當場灰飛煙滅,修為高的一開始沒有什麼異樣,但是很快就開始狂躁,進而狂化,再失去理智成為六親不認的殺戮機器,最後他也沒能保住自己的形象,肉身和元神全都化為黑氣,融入劍淵,從前的自己不複存在。
桑青青看得無比震驚,那可是元嬰和化神級彆的修士!!!
忘劍難過道:“外麵有些魔氣狂熱分子組成魔教,宣揚魔氣不可怕,隻會讓人野心勃勃,想要爭權奪利,修真盟怕他們崛起才鎮壓他們。他們並不知道魔氣的可怕之處,而我們也不可能為了和某些邪修賭氣讓魔氣外溢。”
他又告訴桑青青,去年妖獸暴動,就是因為魔氣外泄導致的。
桑青青久久不能言語,她仿佛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忘劍告訴她這些,讓她被迫知道這樣天大的秘密,她無以承受。
她心疼謝淵,都說劍尊是修真界第一人,高貴神秘,高不可攀,可他其實就是維護修真界和平的一個工具。
她心情沉重,身體沉重,已經不知道要怎麼麵對謝淵。
忘劍說不會拆散他們,這比拆散他們可怕千百倍好嗎?
她不能再肆無忌憚地幸福了!
她哪裡還舍得用星芒劍!
那都是謝淵的命啊。
忘劍說完以後也一直沒有說話,就安靜地等待桑青青的反應。
過了好久,桑青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聲音嘶啞,喉嚨火辣辣的疼。
她道:“道尊,請放心,我絕不會和劍尊結同心印的。”
雙修什麼的也要作罷。
她和謝淵在一起越久,越愛他,還要整天提心吊膽他什麼時候被魔氣傷害,還要擔心他的傷痛,還要心疼他……
她再也不是從前單純鹹魚的桑青青了。
如果那人隻是劍尊,哪怕他再犧牲,她也隻會敬佩他,崇拜他,感激他的付出,覺得他是非常偉大高尚的人。
可如果這個人是自己的愛人,知道他日日夜夜受著磨難,那她的心態就完全變了。
她覺得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和謝淵在一起,日日經受這樣的心理折磨,不如早點分手,在還沒有很愛很愛的時候分手,她也就不會更心疼他。
時間久了,她對他也會淡忘,就當旁人一樣隻是崇拜他就好。
她不要心心念念地為他疼,她會疼死的。
桑青青擦乾眼淚,淡淡道:“能否請道尊提供一處靜修之所?最好謝淵不知道的。”
忘劍看她如此果斷絕情,反而很是驚訝,他自詡修為高深,看遍世間千姿百態,可桑青青的反應他真的沒有預料到。
他拿出一副地圖,“有的。”
桑青青看了看,那是海上一處靈山,看起來非常隱秘,倒是不錯。
她收下,“就當雲隱門租借貴派靈山,待他日謝淵忘記我不再糾纏,屆時我們自會歸還。”
忘劍還想說什麼,看桑青青那般決然,又隻是沉默。
來時他是仙風道骨高高在上的,畢竟麵對這樣一個小女修,他有傲然的資本,可現在他卻徹底被桑青青震到。
桑青青跟他告辭,拿了地圖和那些靈石便離去。
忘劍收起建築法器,開啟神識護送她一程,免得她傷心過度再有個好歹。
望著桑青青的背影他也沒回靈劍宗,而是直接用法器給謝淵傳音。
忘劍:“元衡,師兄對不起你,師兄把你的身份告訴了桑姑娘。她……好像很生氣。”
他隻聽見謝淵切齒的聲音“忘劍,你是怕我沒有嘴嗎?”就趕緊切斷法器,打算去海天門走一趟幫謝淵尋找兩味珍稀藥材,再轉道去海蒼城警告一下海東升,然後……總之,短時間內他不能回靈劍宗,怕麵對謝淵失望的眼神兒。
*
桑青青卻沒有什麼傷心過度要死要活,更沒有暈倒在路上,相反她非常沉靜,看起來若無其事的樣子。
回到小院兒,桑青青跟師父說搬家。
雲自在掀著胡子,“乖徒兒,發財了?”
這些日子他們門派靈石充足,他看雲影盤可得勁呢。
桑青青點點頭,“對,我們搬家,你們都不要問為什麼,我不能說。”
雲自在立刻緊張起來,“乖徒兒,靈劍宗欺負你了?謝淵那臭小子……”
“師父!”桑青青忙製止他,你若是知道謝淵是誅邪劍尊,就以你對劍尊的崇拜程度你得當場跪地砰砰磕響頭!
雲自在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乖徒兒不是和謝淵吵架和好了麼,這是又吵架了?
原本謝淵說要送她靈山,她還不想搬,今兒肯搬卻那麼一副表情,擺明是很難過。
雲自在就想得找謝淵好好理論理論,要是敢欺負他乖徒兒,定然臭罵一頓。
打是打不過的。
雲閒:“師姐,我們搬家不和謝淵說一聲嗎?”
他也看出來桑青青神情不對,她雖然裝作若無其事,可其實壓抑著巨大的情緒隨時可能爆發,不知道是和謝淵吵架還是怎麼回事。
雲瓊卻說並沒有吵架,他們就在集市賣東西來著。
雲自在猜測:“八成謝淵不知道,是靈劍宗有人找她說了什麼。”
他們想安慰桑青青,可看她不想說的樣子也不能強迫她,隻能旁敲側擊。
桑青青卻守口如瓶。
雲自在小院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修真之人貴重物品都在空間或者儲物法器隨身攜帶,要搬家說走就可以走。
結果臨要走的時候雲自在說自己腰疼,老毛病犯了,雲滄又說自己草藥有點問題……
桑青青:“你們故意的是吧?”
雲瓊:“師姐,我們真的不告訴姐夫嗎?”
桑青青:“我們給他留個信就行。”
陣法裡有謝淵留的法器,她可以給他傳信,這時候耗費些靈石也沒什麼。陣法什麼的就留在這裡,等謝淵來可以自己拿回去。
她站在門口往房間裡又看了一眼,這裡有她和謝淵的快樂時光,她依然覺得不真實,有些不敢相信謝淵就是誅邪劍尊。
太……匪夷所思。
“青青。”謝淵通過在陣法留下的傳送陣過來,他來得很急,帶起一陣颶風,吹得小院嘩嘩作響。
桑青青下意識揮手把門關上,隨口道:“謝淵,你不要進來,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她怕看見他會忍不住撲進他懷裡哭,她怕自己忍不住心疼他。
她不能幫他,也不能勸他卸下重擔浪跡天涯,她隻能眼看著他受苦。
她做不到,她寧願遠離,眼不見就會心不疼吧。
謝淵站在門外,明明就那麼一扇薄薄的門板,他輕輕一推就可以打開,可他竟然不敢。
他站在門外,解釋道:“青青,我之所以隱瞞身份隻是想在外行走方便一些,並非欺騙於你。”聽不見她的回音,他又往前一步,額頭抵著門板,低聲請求,“青青,讓我進去,我給你道歉。”
站在門內的桑青青有些恍惚,這做小伏低的樣子哪裡是劍尊?
這就是謝淵,他要隻是謝淵多好啊。
誰能想到寒山巨石般的劍尊會突然性情大變,生出七情六欲,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
她若是知道,一開始她就會躲得遠遠的。
她深吸一口氣,讓聲音冷淡一些,“謝淵,我們好聚好散可以嗎?你身份貴重,不當如此做小兒女糾纏姿態。”
謝淵有些難以相信,更無法接受,“青青,師兄和你說了什麼?”
桑青青倒是想說,可她發現那些話牢牢地印在她腦海裡,可她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她是真的想分手,想遠離劍淵那個是非之地。她這種普通人,哪裡能擔負得起那麼重大的責任呢?單是想想,她都覺得透不過氣來,瞬間焦慮得不行。
她硬著心腸,“他說你吃我的食物能讓受傷的元神得到撫慰才和我在一起,為此謝我二十萬靈石,我收下了。”
謝淵:“起初我的確是因為你的吃食才注意到你,可跟你在一起,卻絕不是為這個。你也該知道。”
桑青青當然知道,可她現在拿了無理取鬨強行分手的劇本呀!
她道:“謝淵,你身份貴重,就該高高在上萬人景仰,不該走下神壇,更不該屬於某個人。
我……真的承受不起,我是一個普通的俗人,無法接受和那樣尊貴的人在一起。”
她生怕謝淵繼續糾纏,便狠著心腸道:“謝淵,希望你能明白我的顧慮,不要讓我為難。畢竟你修為那麼厲害,你做什麼,我也是抵抗不了的,可我不想……恨你。”
一個恨字出口,讓原本想推門而入的謝淵停住了動作。
謝淵聲音壓抑著痛苦,卻無比平靜道:“青青,我是誰那麼重要麼?重要到你會因此不要我?我不接受呢,我不同意你的決定。”
桑青青壓下心頭的痛意,緩緩道:“謝淵,我們不可能結為道侶,因為我此生隻有一個道侶,即便他已經去世,也永遠是我的愛人,我再也不能愛上其他人了呢。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和你結為道侶,更不能結什麼同心印。”
謝淵心口劇痛,哪怕魔氣衝擊封印帶來的元神傷痛,也不及此痛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