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謝九刀擰著濃黑刀眉,想了又想……他總不能夠什麼都被瞞在鼓裡,既然那人叫他護她安全,他總要知道,每月月中的反常是怎麼回事。
“大娘子,您還吃不吃烤雞?”
屋內,突然一陣寂靜,半晌過後,一陣輕微的窸窣聲,屋內亮起了火燭,謝九刀麵前的門,就被從裡頭拉開來。
那女子,滿臉慘白站在他的麵前。
謝九刀眼角餘光透過她,看到屋內景致……一室狼藉!
就和有許多人,在這屋子裡打過架一樣!
“進來吧。”
連鳳丫慘白著臉,淡淡地掃了一眼門外的謝九刀,轉身不顧身後的謝九刀,腳步虛浮地進了屋。
她神情淡淡,往圓凳上坐去,才撩了眼皮,掃向依舊站在門外,滿眼震驚看著屋內狼藉的粗狂大漢。
“進來坐,把門關上。”
等到謝九刀滿心不是滋味的走進屋裡,連鳳丫才淡淡說道:
“我身上中了寒毒和熱毒。每到月中這一天夜裡,必定會發作。”
她三言兩語,算是給了謝九刀交代。
垂眸,眼底露出輕嘲……她也沒有指望,能夠瞞住謝九刀多久。
能瞞得了一時就瞞一時,誰又願意被彆人看到這樣狼狽無能的模樣。
謝九刀此刻內心的震驚,卻已經無以複加!
牛眼圓瞪,不敢置信地望著那燭火下的女人,一人同時身中寒毒和熱毒,毒發時候的難受,絕不是她話語中輕描淡寫的那樣簡單!
謝九刀自己需要噬蠱蟲救命,那種痛苦,隻有親身體會的人,才能夠感同身受。
而一個弱質女子,每月月中那天,必定要經受一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折磨,謝九刀的臉上,震驚之餘,更多肅然,揪緊的眉頭,心驚肉跳地看著那女人……她是怎麼熬過一次又一次的折磨的。
眼角餘光掃到了她屋子裡兩個大浴盆……難怪了,難怪她的客房裡,會有兩隻洗浴的大木盆。
難怪她床上的被褥淩亂破爛!
難怪上頭布滿了鮮紅的抓痕!
難怪她的指尖,傷痕累累!
“誰下的毒?”誰會對一個農家女子下這樣的狠手?
燭火下,女子蒼白的臉上,溢出諷刺,失血的唇瓣輕輕揚起半抹弧度,嘲弄輕語:“誰知道呢?”
謝九刀一滯,生生被這四個字裡的嘲弄,逼得心裡的問題,再也問不出口。
她的身份,她的家底,她的背景,都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按理,誰會和一個卑陋的村婦過不去?
“你知道,漠北有個狂人,當年也身中寒熱雙毒嗎?”沉默中,謝九刀凝重地問她。
謝九刀看著那女子,麵無表情,聲冷如刀:“他死了。”
“漠北狂人楚血詹,江湖人稱楚狂人,人送外號滾刀楚。”
連鳳丫垂眸眨眨眼,她怎麼會不明白,謝九刀如此濃墨重彩描述這楚血詹的緣由,無論是楚狂人,還是滾刀楚,都足以說明,此人當真狂人一枚。
“楚狂人死了。死在寒熱雙毒的雙重攻訐之下,從中毒那天,到死那日,不過五年時間。
大娘子能扛幾天?”
連鳳丫勾著唇角:“能扛一日是一日。”她又笑了,笑得霸道:“謝九刀,我還沒死呐。”
謝九刀,我還沒死呐!
謝九刀一愣……她說,她還沒死呐。
他又深深看了那女子蒼白的容顏,失血的唇瓣,卻笑得無比霸道,霸道中,卻不加掩飾的張狂。
他突然想起什麼,自認識這女子以來,她似乎從來就沒有真正認過輸。
如果她低頭,那是為了更好的抬頭挺胸。
“每月月中,我可用內力幫大娘子壓製。”話落,一絲猶豫:“但這種方法,卻隻能偶然為之,強行壓製的次數多了,下一次毒發的時候,隻會更嚴重。
而毒性被強行壓製下去,日積月累下,中毒的人,身子骨,就從內力敗壞了。” 所以,寒熱雙毒月中毒發的時候,反而是沉積在血骨裡的毒性,向外釋出的時候,未必是壞事,但毒發時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卻足足能夠熬死一個大男人,像漠北狂人,那樣的人傑,依舊死在這雙
毒之下。
女子蒼白臉上釋懷出一抹笑意,搖了搖頭,便不再說話。 謝九刀滿懷心思地回到自己的客房,想起京都皇城裡的那個人,他,是否清楚這連鳳丫身上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