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不簡單的小腹黑
雞生蛋,蛋生雞,先有蛋?先有雞?
額?
小丫頭話出,下頭已經眾說紛紜,可不光隻是那東華門下今日慷慨激昂的士子學子們。
尋常百姓,販夫走卒,也是開始交頭接耳。
這就跟啥一樣呢?
就像是剛才是在聽天書,讀書人們之乎者也,縱然辯論激烈,你來我往之間,火花四射,尋常百姓卻也隻是聽個響,聽個熱鬨,熱鬨就行,誰管他們都在說啥?
好吧,換句大白話:俺們聽不懂。
可這回呢,蛋生雞,雞生蛋,到底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嘖嘖,這問題不難啊,簡單呀,他們可都聽得懂。
各個議論的一頭勁兒啊,可想剛才聽了一大堆的“天書”,這會兒終於是碰上了自己這小老百姓都懂的了。
這不可得逮著機會好生議論一番。
一個興高采烈地含著:“當然是雞生蛋。沒雞咋有蛋?”
另一個立刻反駁:“你傻糊塗了,雞從哪兒來的?還不就是蛋,蛋不孵出小雞,哪兒來的雞?”
這可好,都有理啊,那這到底是蛋生雞,還是雞生蛋?
這下子,可是冷水入熱鍋,次啦啦的炸開了花。
張二魚耳聽四麵八方爭論聲不停休,笑得那是一個開心啊,怎麼看自家小小姐怎麼就是覺得“天才”啊。
彆說是張二魚,不苟言笑的謝九刀此刻都是一臉的舒心,還有那悶葫蘆的江去,剛烈的唇邊也不禁是溢出一絲絲的笑意。
褚先生摸著胡須,笑得更彆提,見眉不見眼。
連鳳丫此刻心裡卻是突突的,額角也突突的,眼皮子跳了又跳。褚先生見她臉上沒笑意,問道:“當家的是怎麼了?”
連鳳丫深吸一口氣,拚命忍著伸手揉捏眉心的衝動,一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屋簷上的一老一小,她終於是想起來了,小丫頭那一套一套的看著像是與人比鬥前的某種儀式……屁的“像是”!
那就是!
“那小滑頭,跟誰學得那一套一套的?”終是,咬牙切齒地盯著屋簷上,騎馬馬地坐在那猥瑣瘦老頭兒肩膀上的小姑娘。
褚先生一時沒有弄明白,身旁這位當家人的話中意思來,還寬慰道:“小小姐聰慧過人,當家的怎麼一臉……”便秘……“咳……憂愁……”
連鳳丫胸口劇烈的起伏,這會兒連腦仁兒都覺得好疼好疼:“褚先生就沒覺得,那小滑頭剛才那一套套的眼熟?”
這會兒,褚先生才聽懂了那意思,仔細一回想,那一套套的,什麼“敢問閣下,高姓是何,師承哪家”,這話,聽著可不就是一股子江湖氣。
“額……這個,這個莫不是聽望川樓的說書先生聽來的?”褚先生見身旁女子臉色十分不好,這會兒,小心翼翼地寬慰起來:“小孩子嘛,學得快,聽到的就記在心裡了,不奇怪,不奇怪。”
又馬上轉移了話題:“這不重要啊,當下緊要中的緊要,不就是怎麼把眼下這難關過掉?”
聞言,連鳳丫這才閉上了眼,狠狠平息了心口那莫名亂竄的惱,“這問題,若是對著褚先生問,您老該怎麼回答?”
額……這個……雞生蛋蛋生雞,先有雞?先有蛋?……褚先生啞口無言,一臉的黑線。
這個……褚先生終於發現了問題之所在,“這問題問出,的確是能夠難住那叫做吳玉的書生……”
話卻猶猶豫豫不好開口了。
連鳳丫冷笑一聲:“嗬,可不隻是難住了那吳玉一個人吧。”
的確……這是難住了所有人。
這問題就來了,吳玉答不出,到時候一甩鍋,又丟給了連竹心,這下可就有意思了。
褚先生不語了,也不笑了。
一臉憂心忡忡地看著那東華門下英姿颯帥的少年郎,發了呆。
又豎著耳朵聽著四麵八方越發激烈的爭吵聲。
爭吵爭論之劇烈,就連五城兵馬司的官兵都擋不住。
那二樓酒肆茶座的雅間裡,一個個一間間,也都睜著眼睛,一臉的戲謔,好奇的有啊,臉色奇怪的也有啊。
一間雅座裡
幾個加起來兩三百歲都有的笑談開來,“那小丫頭也算是個歪才了。”恐怕也隻有這般童真的小孩子,才會問出這樣“幼稚”的問題,隻是這看似“幼稚”的問題,當真,難得很。
歪才,不是天才,也非是罵人的話。
另一個撫著胡須笑得呀,“來,徐二郎你來說說,先有雞乎?先有蛋乎”
那叫做徐二郎的哈哈一笑,中年正是展宏圖時,何況如今又得聖眷,本是春風得意,卻隻哈哈大笑,連連擺手:“各位不必為難我,既然是問的雞生蛋,蛋生雞,那本該去問問當事者才對。”
其他幾人一聽,愣了下,下一刻,哄堂大笑,“好你個徐如,慣是會推脫,都道你徐二郎處事圓滑,今日這一遭,果真,圓滑世故。”當事者?
不就是雞和蛋?
去問雞和蛋?
虧他徐如想得出!
徐如一聽,眼睛往那人一瞥,似笑非笑:“你說我徐二郎圓滑世故,本是沒有的事,既然是你辛九郎說的,我勉為其難認了,那你辛九郎不圓滑不世故,且說說,先有雞乎?先有蛋乎?”
“……”
這是這一時間裡,發生的其中一件。
又說其他雅座裡,又是一番笑談。
與此同時,往皇宮去,往城郊偏僻小院去的,各有人馬,
老皇帝坐在禦書房裡,原本今日東華門下嘩變,龍顏有怒。
卻不成想,狗屎一樣糟心的這件事,原以為要動用禁軍,高威之下,再以寬撫,此事倒也不難辦,但發生了,那也十分糟心,即便妥善處理了,隻怕他那老師聞老太傅這一生的清高德行之下,也恐有留下汙跡的可能。
這一糟心事,卻異變幾番突生,老皇帝坐高處,自然將下頭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事實之上,從那句質疑連竹心憑甚登高摘奪探花郎時,老皇帝得知這事,立即就已經猜出這事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人,要動他的老師啊。
動他的老師,那就是,動他的左膀右臂!
老皇帝通悟這一點,眼裡寒芒爍爍,斬他左膀右臂……左膀右臂豈是能夠被斬的!
老太傅,是天下人的太傅,天下之師!
動天下之師,動蕩人心,人心動蕩,國本動蕩!
卻不成想,他那被人誣德行有虧的老師沒有去,東華門下卻立了一個少年郎。
少年郎說:你們不是問,我憑什麼摘奪探花郎嗎?來!不服,來戰!
老皇帝得到報信時,滿是褶子的嘴角翹了起來,老眼欣賞一閃:好兒郎!
心下更覺得,自己果然沒有選錯人。
禦筆一勾:準戰。
這之後,隨著時間過去,信使接二連三,不停歇地往皇宮禦書房裡報消息。
老皇帝聽著“戰況”,每多一次戰績,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一重。
連家那小兒,當扶!
這會兒信使又來報信了,老皇帝聽著,可不隻是笑意深深了,太監總管笑嗬嗬地在一旁,耳邊聽著龍顏大悅哈哈大笑。
“小李子,你說說看,先有雞先有蛋?”
“老奴,不知。”李公公笑著回。
老皇帝笑說:“那小丫頭果然與她那阿娘一樣。有趣得很,若是得閒,朕倒是想要見一見這丫頭來。”
李公公恭恭敬敬笑著到“是”,卻沒傻著去問君王,何時欽點那有趣的小丫頭來麵聖,當了老皇帝身邊一輩子的親侍,心知這不過是君王高興時的一時快語。
老皇帝笑著笑著就不笑了,歎息一聲:“這小丫頭是給她親舅舅出了難題了。”
都是人精,李公公也歎息了一聲,再清楚不過,那叫做吳玉的書生回答不出,會惱羞成怒地乾脆把這難答的問題拋給新晉的探花郎。
與此同時
京都城偏處小院裡,搖椅上的老者聽完後,衝著腳下跪著的小廝揮了揮手,蒼老的聲音沙啞道:“再探。”波瀾不驚,眉眼無動於衷。
那邊東華門下
已經熱鬨得不成樣,隻怕不比上元節裡還熱鬨咧。
士子學子讀書人們,各有神色不一。
朱麟安想著的是:吳玉完了,探花郎也完了。
祁進本是這一局中與連竹心對弈的那一個當事者,此刻倒是揮著扇子,笑嗬嗬的站一旁,好像自己是個局外人,樂得看這熱鬨,隻是吊兒郎當的表皮下,垂著的眼,與他這皮子完全不像的精光,一閃而過。
有人追問那吳玉:“兄台還要想多久,可有答案了?”
吳玉麵色漲紅,神色變了又變,終於朝那屋簷上的小丫頭一拱手:
“吾答不出。”
有人喊道:“認輸了。”
眾人這心下歎息了一聲,一波不平一波又起,隻見那吳玉再一拱手:“還請這位出題的小小姐告訴吾,先有雞先有蛋?”
“呀!”不知誰發出唏噓聲。
如雨後春筍,此起彼伏。
“縱然這吳玉沒有做錯,但他這般大人,也好意思欺負孩子。”有人說道。
“的確不太光彩,不過我也想要聽聽,那出題的小丫頭怎麼答。”
“既然問了,那問問題的,想必是心中有答案的。”
眾說紛紜。
這下子,一雙雙眼睛,都落在那嬌俏的小姑娘身上。
褚先生臉色變了又變,焦急起:“可如何是好。”
連鳳丫蒼色唇瓣微微抿了抿。
角落處,二爺也看著自家閨女,一腳正朝外踏出。
——“珠珠要是知道,還向吳叔叔請教什麼?”一聲軟語嬌俏。
眾人:……
朝那屋簷上的小姑娘看了去。
小丫頭模樣依舊嬌俏玲瓏,一張粉嫩小臉蛋,粉唇撅起,眾人……眨巴眨巴眼,好像,有哪裡不對?
可瞧那小丫頭一臉“我要是知道我問你乾嘛”的理所應當,一臉的忒得有道理,眾人:……
好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