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雀重生(1 / 2)

扶玉秋像是被囚在一粒沙中。

熾熱的日光當頭照下,空中靈力和水氣全無,吸入肺腑的隻有滾燙和刺痛。

扶玉秋懨懨地垂著羽睫,腳踝已泛起枯黃之色。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扶玉秋是世間僅此一株可起死人生白骨的絳靈幽草,日夜受天地靈氣浸染生出靈智。

受天道恩賜之物本該道途坦蕩,此時他卻被困在這沙海中,因缺水而靈力衰竭,渾身經脈正逐漸枯萎。

若是再待下去,怕是會徹底枯死。

扶玉秋雙手被鎖鏈束在地上,腿勉強還能動。

足尖生出乾枯的根須,掙紮著慢吞吞往土裡探,妄圖尋找一星半點的水來維持生機。

隻是那細碎的沙子剛將他的腳背埋住,一隻手突然探來,握住沾滿細沙的腳踝。

“在找什麼?”

扶玉秋一驚,悚然看去。

他神識被封,連這人什麼時候出現的都沒發覺。

穿著黑衣的男人玉質金相,單膝跪在扶玉秋麵前。

他將扶玉秋腳上的細沙拂去,姿態溫柔得像是在對待心愛之人。

隻是一抬頭,那雙眼眸卻半分溫色不帶,冰冷如寒霜,仿佛看一樣死物。

“此處是沙芥,除了沙子外,什麼都沒有。”

扶玉秋根本沒聽他說什麼,攢足力氣猛地伸腳橫掃過去。

“混賬!”

還沒碰到男人的身體就聽到“啪”的一聲脆響——風北河輕飄飄扣住他不住發抖的腳踝,視線漠然看來。

“滾開!”扶玉秋嗓子沙啞,精疲力竭看著他,連發狠都沒力氣,“我費儘心機救你,你卻恩將仇報,你們人類……皆是如此無情嗎?”

絳靈幽草自生出神智就在靈力馥鬱的聞幽穀,在山穀中幾乎被那些靈樹靈獸自小寵到大,根本沒經曆過世間任何惡意。

唯一一次,就是麵前的男人。

“一切皆是做戲罷了。”風北河漠然道,“我最初的目的,就是你的靈丹。”

扶玉秋一怔,不可置信看著他。

靈丹?

做戲?

當初風北河渾身是血,從懸崖掉到聞幽穀,身上皆是將死之人的氣息,就連盤踞在山崖處隻吃屍身的陰藤都被吸引過來,往他身上紮根。

如果不是運氣好被扶玉秋發現,他必死無疑。

這些,竟然隻是為了博取自己信任的……做戲?

扶玉秋看著風北河漠然的眼睛,哪怕周圍酷熱如暑,他還是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連自己的性命都能拿來作賭注。

真是個瘋子……

“你兄長不讓你離開聞幽穀是對的。”

風北河垂著眸將扶玉秋困在地上的禁錮撤去,鎖鏈瞬間化為鬆散的細沙落下:“絳靈幽草的靈丹有起死回生之效,隻要你踏出聞幽穀結界,就算不是我,遲早有一日也會被挖去靈丹入藥。”

扶玉秋手腕全是勒出的淤痕,他不可置信看著風北河:“所以,你挖我靈丹還理所應當嗎?”

“對。”風北河抬手撫摸扶玉秋蒼白的臉,輕描淡寫道,“起碼我不會損毀你的神魂,讓你能再入輪回。”

扶玉秋聽到這句話,竟然被氣笑了。

禽獸就是禽獸,做出這種惡毒行徑,竟還能有如此冠冕堂皇的說辭?

風北河並未覺得這番話有什麼問題,他微微傾身逼近扶玉秋。

扶玉秋膈應得要命,撐著身體往後退。

沙芥受風北河操控,他才剛動,後背就抵在一堵沙牆上。

“你!”

風北河眼睛眨都不眨地抬手,用力捂住扶玉秋的嘴,堵住他即將出口的怒罵。

“你生氣,我便向你道歉。”風北河像是在哄心上人似的,湊在他耳邊輕輕道,“對不住,是我錯了。”

扶玉秋:“……”

扶玉秋大概對此人的行徑無話可說,氣得眼眶全是水氣。

就在這時,旁邊有個聲音道:

“您三思。若現在強取靈丹,恐怕對靈丹有損,前功儘棄。”

這時扶玉秋才發現,這沙芥中竟然還有另外一人。

那人站在不遠處,麵容素白,眉心一道朱砂紅痣,抬步走來朝風北河恭恭敬敬行了個禮,身上一股冷冽的藥香。

風北河道:“靈丹有損,溫養便是,何來前功儘棄?”

醫師猶豫:“可幽草神魂……許是會受損。”

風北河一直漠然的臉上露出一個淺笑,他看向扶玉秋,語氣古井無波地道歉:“那沒辦法了。”

神魂受損,除非重新淬魂,否則便無法再入輪回。

風北河從來信奉“死物比活物更好掌控”,既然要奪幽草靈丹,自然不會留幽草神魂,省得夜長夢多。

扶玉秋渾身都在發抖。

絳靈幽草是天賜之物,如琪花瑤草含翠幽美,更是日夜受天道靈力溫養,葉片純澈碧藍,一看就非凡物。

可扶玉秋的人形卻和幽草原形截然相反,那張臉昳麗逼人,簡直算得上是妖豔。

他墨發玉膚,長發鬆散編著,一路蔓延至腳踝,發絲間交織著細小的藤蔓,綻放出的花朵已逐漸枯萎,隻有發頂還有一朵豔紅的花苞。

——哪怕在沙芥囚了七日,依然未減絲毫艶美。

醫師匆匆一瞥,呼吸一頓。

這根本不像幽草,更像是勾人魂魄的豔鬼。

風北河漫不經心瞥他一眼。

醫師垂下眼,不敢再看。

“聽聞幽草兄長、幼弟……在凡世身份特殊,若是損壞神魂,怕是……”

風北河打斷他的話:“天道恩賜靈物,不也照樣變成池魚籠鳥?你可憐他,有人可憐你嗎?”

醫師這時才意識到——或許從一開始風北河就是打著讓幽草魂飛魄散的主意。

想到這裡,他不敢再勸,頷首稱是。

扶玉秋拚命掙紮著,瞳孔裡全是恐懼。

他不懂,自己隻是救了個人,怎麼就……就落得這麼個下場了呢?

風北河見扶玉秋臉色慘白如紙,鬆開捂住他嘴的手,撫了撫幽草艶美的臉。

“不要怕。”

扶玉秋逃不了,渾身發著抖:“你真的要……殺我嗎?”

風北河輕聲回答:“是。”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對心上人呢喃私語。

“你做了這麼多,就隻是……為了我的靈丹?”

“是。”

扶玉秋喃喃自語:“我的靈丹,為了我的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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