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笑意不減,但金瞳卻幽深隱晦。
“雲收。”
雲收噔噔噔跑進來:“尊上有何吩咐?”
仙尊將手中白雀一拋,扶玉秋整個身子撞出輕柔的雲紗,被雲收一把接在懷裡。
“將小殿下帶去醴泉玩兒。”
雲收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可他身上帶著……”
仙尊隔著一層雲霧似的白紗,冷淡看他一眼。
雲收立刻噤聲,捧著白雀行了個禮,跑下去了。
仙尊孤身坐在榻邊,風將垂至地麵的層層白紗吹得拂起,隱約露出一雙冷厲金瞳。
“水連青……”
扶玉秋高高興興地被雲收捧著往醴泉去,恨不得高歌一曲。
隻是喜悅褪去後,他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
扶玉秋努力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
但他一向心大,想不起來也不再強迫自己,興致勃勃等著痛飲醴泉!
寢殿後方宛如仙境,雲霧繚繞像是深秋清晨的濃霧。
沒一會,醴泉到了。
說是泉水,倒不如說是一處幽潭,水聲潺潺,其中有幾口泉眼,源源不斷流出清澈的水。
水中的靈力,比聞幽穀還要濃鬱。
扶玉秋眼睛都直了。
天道恩賜靈物,最愛這種天地本源的靈力。
雲收雙手環臂,在一旁凶狠地磨牙。
這雪團子身上的水連青,是最能克製仙尊的靈物。
仙尊自幼被上任朱雀仙尊用各種毒傷了根本,登上仙尊之位又不知為何神魂大損,每隔一段時間都需要用醴泉的靈力穩固神魂。
若是水連青真的入了醴泉眼……
恐怕仙尊口中一直玩笑似的“時日無多”,便要成為真的了。
想到這裡,雲收一齜牙,手臂上青色鱗片冒出,死死盯著背對著他站在岸邊的白雀。
“隻要他有一丁點想把水連青投入醴泉的舉動,我就一口吞了他!”雲收恨恨地心想,“也不知尊上是怎麼想的,明知他有水連青,還敢放他來醴泉。”
就在這時,背對著他的圓團子突然一聲不吭猛地一躍,跳入醴泉中。
“噗通”一聲。
雲收:“!!!”
雲收鱗片都炸了。
這雪團子竟然狠到不要命,連同體內水連青一起入泉眼嗎?!
寢殿內的仙尊倏地睜開猩紅雙眼。
九重天雲霧驟然翻湧不休。
醴泉邊雪白的霧好似一個個活物,張牙舞爪露出骷髏似的人臉,森森低嘯。
無數雙空洞的眼睛齊齊注視著扶玉秋,好似地獄修羅追魂索命,詭魅邪嵬。
雲收咆哮一聲,原地化為巨大的青龍,張牙舞爪地撲向醴泉。
他要吃了這個狡猾的雪團子!
但當他剛到醴泉邊,獠牙大張,視線突然僵硬落在泉水中漂浮著的雪團子上。
雲收:“???”
白雀躍入潭水中,整個身子都被水打濕。
因鳥類羽毛有些避水,漂浮在水麵上的翎羽光潔一片,還泛著雪白的光。
扶玉秋舒服地眯著眼睛飄在水上,水下的爪子拚命撲騰,整隻鳥都在輕輕轉著圈。
——渾身上下寫滿輕鬆愜意。
雲收:“……”
雲霧:“……”
寢殿中仙尊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滯,神色也罕見地出現一絲疑惑。
這白雀……
在醴泉裡泡澡?
刹那間,岸邊厲鬼瞬間消散成縹緲的霧氣。
雲收懵了,匪夷所思道:“你在做什麼?”
不想辦法把水連青扔泉眼裡去,在那瞎撲騰什麼呢?!
扶玉秋噸噸噸喝了幾口水,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瞥見岸邊的雲霧好像垂頭喪氣地緩緩退開。
他迷茫地歪歪腦袋,漆黑的眼睛像是被水霧沁了似的,帶著懵懂的霧氣。
白雀滿臉都是“好煩啊你,又怎麼了?”
雲收:“……”
這些年,雲收為仙尊料理了多少前來暗殺仙尊的逆賊,但卻從未像此刻這般一言難儘過。
隻要將水連青置入不遠處的泉眼,就能讓仙尊元氣大傷。
現在仙尊都主動將機會送到他麵前,而這白團子在做什麼?!
泡澡?!
要是蒼鸞少尊知道,恐怕要吐血三升。
扶玉秋不理解雲收的崩潰,繼續撲騰著在醴泉裡漂來漂去。
眼看著白團子朝著泉眼的方向漂去,雲收再次打起精神來。
“不對,蒼鸞少尊既然敢將這白雀送來九重天,肯定是有計劃的,這白雀不可能這麼蠢!”雲收戒備起來,“也許他就是等著我放鬆警惕,再跑過去把水連青置入水中呢?”
雲收嚴陣以待,連利爪都準備好了。
然後……
他就眼睜睜看到扶玉秋倒騰著小爪子,在泉眼旁轉了一圈。
白雀看都沒看泉眼,歡快地撲騰著翅膀,任由泉眼冒水的衝勢將他衝回岸邊。
雲收:“……”
錯不了,這白雀就是隻純正的蠢貨。
扶玉秋若是幽草原形,肯定泡在這醴泉裡不出來,但此時白雀的殼子讓他本能抵觸在水裡泡太久,隻遊一會就上了岸。
水浸濕白雀的絨毛,扶玉秋低頭看了一眼,險些哭出來。
本來以為白雀隻是絨毛太多才顯得虛胖,沒想到真是實心的啊。
扶玉秋懷念自己幽草優美的身形、碧綠的葉子、纖細的根莖,氣咻咻地一陣猛甩,將羽毛上的水甩得到處都是。
雲收依然化為龍形趴在一邊,保持著僵硬的姿勢,被扶玉秋甩了滿臉水。
要是之前雲收被甩一臉水,肯定要炸毛。
但此時他滿臉呆滯,匪夷所思地盯著扶玉秋。
扶玉秋甩得渾身毛都要炸開了,比他還疑惑,滿臉寫著“吃錯藥了?你怎麼不炸毛啦?”
雲收:“……”
“我、你、他、這!”雲收頭一次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好半天才有氣無力道,“算了,蠢貨。”
扶玉秋:“???”
好端端的,怎麼罵人?!
內殿中。
仙尊金瞳溫潤,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失策了,這章沒跑成,下章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