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啾——”
扶玉秋突然打了個噴嚏。
扶白鶴道:“你又不怕高了,在那貓著做什麼?”
靈舟漂浮在高空,朝著聞幽穀的方向而去,下方已到了羲禮群山,連綿不絕的山脈隱藏在霧氣中,好像一副緩緩展開的水墨山水畫。
扶玉秋一路上都蔫噠噠地緊貼著扶白鶴,但到了羲禮群山後不知怎麼想的,竟然步履艱難地蹭到靈舟窗邊,怯怯往下看。
“前方是……哪裡來著?”
扶白鶴心不在焉地擺弄匣子裡的小玩意兒,聞言抬頭掃了一眼,隨口道:“哦,鳳凰墟。”
扶玉秋若有所思。
“百年前鳳凰全族隕落,涅槃火將整個鳳凰山燒成廢墟,久而久之便稱鳳凰墟了。”扶白鶴道,“聽說九重天上那位仙尊,自從破殼就被囚禁在那廢墟中的法陣裡。”
扶玉秋眉頭一皺,不知怎麼心尖一酸。
他想承認自己是對仙尊動了惻隱之心,隻好瞪扶白鶴:“要你多嘴!”
扶白鶴不明所以:“你到底哪來的氣?還沒問你呢,那位鳳凰仙尊到底怎麼對你這般特殊,還好心為你醫治傷勢?”
“不要說了!”扶玉秋縮在窗欞地下坐著,捂著耳朵不聽不聽,“反正我和他都沒關係了!”
扶白鶴挑眉:“哦?也行吧,省得我再為難。”
扶玉秋捂耳朵的手微微鬆了鬆,疑惑道:“你為難什麼?”
“妖族已經決定和鳳行雲光明正大聯手,打算擇個良辰吉日誅殺仙尊。”扶白鶴終於從匣子裡翻出一個小撥浪鼓,小時候扶玉秋還挺喜歡這個的,直接遞過去,“喏,給你玩兒。”
扶玉秋眼睛瞪大,愕然看他。
誅殺……仙尊?
“為、為什麼?”
“誰知道呢?”
扶白鶴一直都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若是扶玉秋和仙尊有牽扯他或許會難辦些,但現在扶玉秋自己都和仙尊撇清乾係,他也不必顧忌了。
“那仙尊腦子好像有點瘋。”扶白鶴懶洋洋地翹著腿,“明明一揮手就能讓所有算計他之人魂飛魄散,可他偏偏像是自虐一樣,故意縱容。你應該不知道,那日仙尊竟然主動設計讓鳳行雲在三月之內殺他,嘖,真瘋。”
扶玉秋本能跟著點頭。
活閻羅一直都是個捉摸不透的瘋子。
神使鬼差的,扶玉秋第一次見到仙尊鳳凰原形時的場景突然在腦海浮現。
鳳凰是火屬靈力,明明最畏懼水的,可當時卻也被困在陣法中,冰冷水流兜頭澆下。
那時扶玉秋隻覺得憤怒,先入為主覺得是活閻羅故意折磨鳳凰。
現在一想,鳳凰那時……
是在自戕嗎?
明明是九重天仙尊、三界之主,為何要這般折磨自己?
難道就不覺得痛苦嗎?
到底圖什麼?
扶玉秋將手放在膝蓋上抱著,悶悶不樂不吭聲。
扶白鶴何其了解他,瞥了一眼,懶洋洋道:“剛才不是說和他沒關係了嗎?”
他連自己兄弟的樂子也想瞧。
“就沒關係。”
扶玉秋嘴硬,將臉往膝蓋上一埋,不想搭理他了。
鳳殃是高高在上的仙尊,能和自己這棵沒見過什麼世麵的小草有什麼牽扯?
扶白鶴見他難得落寞,也沒好意思再逗他,餘光往下方一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對了,前幾天樂聖來尋過我。”
扶玉秋頭也不抬,悶聲道:“嗯?”
“嗬。”扶白鶴冷笑,“扶玉闕將我的懸賞令放在玄燭樓這麼多年,樂聖還是第一個接了主動尋上來的人。”
扶玉秋迷茫抬頭,這才反應過來,八成扶玉闕執掌玄燭樓後第一件事就是懸賞扶白鶴。
自己那次懸賞,不過錦上添花罷了。
“樂師去殺你?”扶玉秋問。
扶白鶴嗤笑一聲:“我和扶玉闕,但凡有腦子的人肯定站我這邊,樂聖認出我的身份,怎可能再傷我?”
沒腦子的扶玉秋:“……”
扶玉秋不和扶白鶴計較:“那他去哪裡了?”
“不知。”扶白鶴道,“靈雨澤大比那日不是下了炎火雨嗎,他應該去尋金烏了。”
畢竟百年前金烏肆虐下界,樂聖的道侶便是死在那場災禍中。
扶玉秋“哦”了一聲,也沒多過問。
他認識的所有人都比他修為高,就算發生什麼大事,也輪不到他來操心些有的沒的。
靈舟越過宮商峽,前方不遠便是聞幽穀。
扶玉秋不知道到了哪裡,腦袋埋在膝蓋上迷迷糊糊沒一會,竟然沒心沒肺地睡了過去。
在高空中,扶玉秋又做了個美夢。
隻是這次的美夢並不是久遠的記憶,倒像是在幻境中真實經曆的。
聞幽穀一如當年,遍地玉樹瓊枝,春山如笑。
扶玉秋赤著腳踩在地麵上,新奇地感受足底柔軟草地的觸感,驚奇地蹦了兩下。
太真實了。
且最奇怪的是,扶玉秋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
扶玉秋連蹦好幾下,嘗試著變成原形。
可惜這夢境似乎不能隨心而動,“啾嘰”一聲,扶玉秋依然變成了玉雪可愛的白雀,並非那“絕美”的絳靈幽草。
白雀在草地中滾了幾圈,啃了一嘴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