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殃蹙眉:“還是先走吧。”
扶玉秋說:“走什麼走?不走,我還沒給你采好藥呢。”
鳳殃:“可……”
扶玉秋伸手掐了掐他的臉,沒好氣道:“怎麼,你的臉不治啦?想當醜八怪一輩子呀?區區幾條蛇而已,肯定咬不著我。”
見扶玉秋這麼信誓旦旦,鳳殃隻好強行壓下內心的焦躁,陪著他一起往山上爬。
扶玉秋這才哼唧著滿意了,還在那叨逼叨:“我二哥是棵毒……我二哥很會用毒,自小就喜歡給我喝毒水,我早已百毒不侵。這些小蛇,嗬。就算我被它咬一口,也中不了毒。”
他說著,還伸著小腿往旁邊一條蛇旁邊伸,故意挑釁道:“喏,喏喏?來咬我啊。”
那條凡蛇大概沒見過這麼傻的,吐著信子溜了。
扶玉秋得意地回頭:“看吧,不咬我吧。”
鳳殃:“……”
他都怕剛才那蛇狠咬扶玉秋一口。
扶玉秋毫無顧忌,溜達著在山間去采需要的草藥,他采的每一棵藥從來都是掐莖或葉,從不主動薅根,好半天小背簍裡已經盛滿草藥。
鳳殃看剛才還晴朗的天似乎又要下雨,忙說:“先回去吧。”
扶玉秋細數了一下采藥,又對著紙上的方子辨認半天,點頭:“嗯,好啊——你今天好奇怪,怎麼這麼著急?”
鳳殃看了看周圍,感覺好像每一處都躲著一條蛇,道:“就是覺得……今天的蛇是不是有些多?”
扶玉秋將一顆草藥塞到嘴裡嘗了嘗味道,隨口說:“可能是下雨了?再說馬上要到冬日了,它們在冬眠前出來找東西吃吧。嘖,彆怕啊你。”
他在穀底生活這麼久,有時去摘蛇果,樹上的蛇也隻是吐著信子目不轉睛盯著他,並不主動襲擊。
扶玉秋將草藥放在小背簍裡,見鳳凰本就蒼白的小臉上全是冷汗,看起來是真的怕蛇。
不過今日的確奇怪,好像走來一路,遍地都是蛇。
而且總覺得好像有幾條蛇在目不轉睛盯著他們似的。
“怕什麼啊?”扶玉秋彎腰將地上一條吐著信子的小青蛇徒手捏起來,“一個大男人竟然被蛇嚇成這樣?——你看。”
鳳凰強忍著往後退的衝動,麻木看去。
小青蛇乖順地盤在扶玉秋掌心吐信子,扶玉秋挑眉說:“可愛吧?”
鳳殃:“……”
鳳殃並不覺得可愛,甚至想一口吃了,眼不見心為淨。
扶玉秋將小蛇放走,背著小背簍一邊哼著《魚在水》一邊晃晃悠悠往家裡走。
鳳殃見他終於要回家,悄悄鬆了一口氣。
秋風逐漸有些大,卷著枯黃的葉子甚至開始往天上吹。
整個山穀都是秋日的蕭肅。
扶玉秋接了一片枯葉,哆嗦一下,小聲嘀咕:“我可不要變成黃葉子。”
嫩綠嫩綠的多好看啊,他要一直綠下去。
鳳殃沒聽到他說什麼,微微一抬頭,就見一道驚雷猛地在天邊炸開,轟隆隆巨響直直劈下來。
這雷聲太大了,扶玉秋都被嚇得一哆嗦,背後背簍裡的草藥差點被他抖掉一半。
他驚愕道:“秋日……怎麼還有這麼響的雷?”
這明顯不太正常。
扶玉秋終於覺得害怕了,忙拉住鳳殃的手飛快往家跑。
隻是隨著那聲驚雷落下後,扶玉秋的記憶便開始斷斷續續,甚至連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隻能瞧見聞幽穀秋日的滿眼枯黃。
對小草來說,堪稱不詳的枯黃。
被困在鳳殃身體中的鳳凰神識也開始逐漸不穩起來,像是被強行驅除出去似的,可心口傳來的靈力將他強行困在這具軀體中。
不知撐了多久,扶玉秋的記憶徹底斷開。
周圍本該成為黑暗或者鳳凰神識被驅除出去,但另外一道屬於鳳殃自己的記憶突然連上了。
周圍那密密麻麻的蛇猛地化為森冷的人形,視線陰毒看向鳳殃。
鳳殃的視線很矮,且隱約瞧見地麵上的枯草,像是被人強行按在地上製住似的。
化為人形的白蛇眸子冰冷,漠然道:“朱雀仙尊有令,將你帶回九重天。”
鳳殃用儘全力掙紮起來,嘶聲道:“滾開,讓我……”
不遠處,扶玉秋小背簍已經打翻,掉落一地的草藥,而那纖瘦的身影卻蜷縮在枯草中,臉色慘白地捂住小腿,不知生死。
鳳殃幾乎瘋了似的掙紮。
扶玉秋明顯隻能對凡蛇的毒有抵禦能力,這些前來尋找鳳殃的蛇族是修煉成百數千年的老妖怪,毒入體幾乎是沒救的。
可鳳殃用儘全力,也無法將壓製在他身上的束縛掙脫掉。
白蛇緩步而來,一把抓住他的發強迫他抬起頭來,冷冷道:“朱雀仙尊說的沒錯,你是大不祥之命,所有接近你之人都必定不得善終。”
鳳殃猛地張大眼睛。
不得善終……
鵷雛留下的那半片碎鏡中的場景,便是扶玉秋因為他而慘死的未來嗎?
不得善終?
天道無情,哪怕是罪大惡極之人,許是也沒幾個能有“不得善終”這個悲慘下場,可為什麼以善待人的扶玉秋卻要因他遭受這些?
鳳殃突然安靜下來,眸子裡全是茫然。
白蛇見他不再掙紮,也省得再多費功夫,抬手一揮:“走。”
按著鳳殃的人強行抓著他的手臂將他拽起來,一條蛇緊緊將他的雙手捆住束縛在腰後,無法掙脫。
可還未走兩步,手腕上的黑蛇突然發生一聲慘厲至極的“嘶”,像是受了極大痛苦。
白蛇腳步一頓。
下一瞬,一股黑火猛地從鳳殃身上騰起,隻是一瞬就將那條黑蛇連帶著拽著自己的兩人燒得慘叫一聲,倏地化為灰燼簌簌落在地上。
白蛇悚然一驚,速度極快地一道靈力揮來。
朱雀仙尊雖然叫抓活的,卻沒說讓他完好無損。
周圍的蛇族全都一擁而上,妄圖用靈力將那詭異的火焰熄滅。
鳳殃漠然站在中央,火焰將他渾身籠罩,琥珀色的眸瞳明明滅滅,短暫地變成鳳凰金瞳。
燦爛而冰冷。
他以燃燒神魂為代價,短暫地召喚出鳳凰火。
那不要命的火焰哪怕沾染土壤也能瞬間燒過去,哪怕蛇族有通天修為,卻依然抵擋不住火焰灼燒。
鳳殃麵無表情,眼睛眨都不眨地聽著耳畔慘叫哀嚎,直到所有人都化為灰燼,就連旁邊的凡蛇都未僥幸,漆黑火焰才一點點地回攏,鑽回他的身體中。
燃燒神魂讓鳳殃險些一口血吐出,強行忍住,身體踉蹌著衝向不遠處的扶玉秋。
扶玉秋昏昏沉沉,臉上全是疼出來的冷汗。
好在他是絳靈幽草,能自己化解一部分毒,否則那些蛇毒剛入體便能要了他的命。
鳳殃手腳都在發軟,那金黃色的瞳孔已經隨著火焰消失重新便會汙濁的琥珀色,眼眶微微發紅,掙紮著將扶玉秋單薄的身體抱在懷裡。
終於,大雨傾盆而下。
鳳殃腳步極快,很快就頂著雨抱著扶玉秋回了住處。
暴雨如注,順著屋簷嘩啦啦流下,彙聚成小小的河流。
鳳殃渾身都是水,但懷裡緊縮成小小一團的扶玉秋卻半點雨滴都沒沾到,隻是此時的他卻像是在雨水中滾了一圈,渾身冷汗幾乎將薄薄的衣衫浸透。
鳳殃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先將他放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