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啊,捫心自問她做的真的不夠好嗎?她真的不夠努力嗎?哪怕最開始那幾天心裡總是想著擺爛,但她後來真的放棄過練習嗎?
可是她的心又不可抑製著被分成兩半,另一半則滿是質疑。
這條陌生又漫長的路自己真的能走好嗎?雖然之前言之鑿鑿說著“想要當愛豆是自己個人意願,和粉絲無關”,但麵對那些愛意她真的能做到不辜負嗎?接下來的賽程她又要如何才能不拖累未知的隊友呢?
兩種不同的聲音就像在辯論,此消彼長,你來我往,讓薑穗好像再度陷入沼澤,抽不出身。
說到底還是實力不足吧,因為不足所以才會這樣煎熬,才會反複自問。哪怕大家都說現在已經很好,說顏值如何,其實也不過是種安慰。
他人當然可以因為顏值喜歡她,也可以認為她隻有顏值,但自己不能真的隻有顏值,不能因為讚美而陷入自滿,不然今天所有的讚美都會在日後變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果然還是要努力吧,如今這樣根本不夠啊。
這天之後林清突然發現薑穗變得神出鬼沒起來。早上自己起床的時候薑穗就已經出門,晚上入睡的時候也見不到人影。
要知道林清可是熬夜大戶,雖然為了身體健康加上白天的網課,她已經收斂很多,但高中的作業可不少,做完怎麼也要半夜一點,而她早上六點半就要起床,這麼一算下來薑穗一天能睡到五個小時嗎?
這是在乾嘛?加練也不是這麼練的,不要命啦!
心裡實在擔心,林清琢磨了許久還是犧牲了午休時間跑到s/m大樓。
因為林清早就結束了練習生試訓期,所以現在的她並不能進入大樓內部,所以隻能在樓下找了個咖啡店等薑穗。
或許隻過了十分鐘,林清就看見一道清瘦身影朝著這邊跑來。
“怎麼了?怎麼想起來中午來找我的。”
勾了下口罩,薑穗沒有摘下自己的“武裝”,隻是平複呼吸輕聲問著,卻見林清嚴肅的表情。
薑穗有些不明所以,“怎麼了?”
怎麼了?
林清拿起小匙胡亂攪著咖啡,可這咖啡卻越攪越渾濁,就像她的心。
一陣刺耳的聲音過後,小匙就這麼隨意的被林清棄在杯子裡,她也終於開始回答薑穗的問題。
“你最近照過鏡子嗎?你知道你現在和之前差彆有多大嗎?你瘦了多少斤你算沒算過?每天練習多長時間?又花多少時間在作業上?你一天能睡幾個小時?”
“你才幾歲就這麼練?不要命了是嗎?”
薑穗怔住了,她好久沒看到過這樣生氣的林清了,時間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稚童時候。
可她不想讓氣氛這樣凝重,於是她扯了下嘴角,露出安撫的笑,“大家不都是這樣的?之前炆庭說自己練習時間的時候你不也習以為常?”
可惜這句話注定不能熄滅林清心中的火焰,反而火上澆油。
“你和彆人能一樣嗎!你才做練習生幾年?從前根本沒受過這些訓練,跑個八百米都要死要活,下塑膠跑道滿嘴甜腥味,你現在這樣沒日沒夜練對身體負擔多大你知道嗎?本來就是正常體型,可這衣服穿在你身上都快鬆了!”
薑穗:“哪有這麼誇張,這衣服我買的寬鬆款。”
“怎麼沒有!”
為了不驚擾旁人,兩人說話的音量都被放低,可薑穗還是能聽見林清話語中的痛斥。
正值午間,下班的人潮來去,歡笑、抱怨,人間的煙火在此刻鋪開。這家咖啡店的小小角落卻爬滿了沉默,像是蔓延的藤,一點點傾占所有的空間。
“叮鈴——”
風鈴聲突然響起,薑穗好似睡夢中驚醒,她看向林清:“我們走吧,先回家。”
林清在氣頭上,雄赳赳氣昂昂走得飛快,薑穗怎麼看怎麼覺得她像隻威風的小鳥,可愛極了,之前那點被斥責的氣憤也儘數消散。
回到家,薑穗站在玄關看著林清問:“中午想吃什麼?”
林清把包一甩,看都沒看薑穗一眼,“吃什麼吃,氣都氣飽了!”
薑穗好懸忍住沒笑出聲,不然照林清現在的樣子,準能衝上來給她一下。
但她勾起的嘴角還是被林清察覺到,這下可糟了,林清又氣又惱,指著薑穗滿臉不敢置信,“你居然還敢笑!”
“我之前說的你當耳旁風了是吧?不是你和我說練習要循序漸進的?你現在想乾嘛?一步登天啊?我知道你什麼想法,無非還是那套實力顏值論,是,我承認那是對的,可你在急什麼啊?從來沒受過這樣強度的訓練,現在一天就睡那幾個小時,你哪天倒在練習室裡我都不意外!”
林清的話不能說不對,給薑穗上課的老師和金炆庭也建議她可以稍微緩一緩,但薑穗心中總是繃著一根弦,越擰越緊,怎麼都鬆不開。可如今看著客廳裡團團轉的林清,她卻覺得自己莫名放鬆下來。她緩緩走過去,輕輕勾住林清的小拇指。
“我知道,姐姐,我知道的。”
林清覺得自己就像被尖刺親吻的氣球,充盈的情緒瞬間不知所蹤,隻留下空茫,也隻能靜靜看著薑穗靠過來,感受另一個人的重量。
兩個人相互依偎著,像兩棵互相扶持的樹。
薑穗抱著林清,像小時候玩遊戲一樣左搖右晃,“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我也有自己的追求啊。雖然我總說慢慢來,但那是之前,現在不一樣啦。既然我把這當做未來的職業,那不就要努力?不努力才有問題吧。”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想說我有點努力過頭了對吧。可是我也希望自己能多一點底氣,而不是擔心給彆人添麻煩,害怕拖隊友後腿。至於你之前一直在說的人氣、顏值,這些我都知道,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些有多縹緲不可捉。我如今的人氣算什麼呢?第一又算什麼呢?巧合的因素太高了,大眾的好奇、對公司的偏愛、對綠卡身份的認可,這些很快就會隨著時間消失,到時候我還剩下什麼可以吸引彆人的東西?我總要有自己能握得住的東西。”
林清欲言又止,想反駁卻又啞口無言。
這樣的清醒如果發生在彆的愛豆身上,林清能拍手叫好,但在薑穗身上她卻很不忍心。
雙標果然是人的底色,林清想著,良久她才甕聲說:“歲歲,我隻是有點擔心,你太固執了。從小到大,但凡是你想要的,感興趣的,你都要拿到手,所以感興趣的比賽都要拿第一。但不是所有事都像考試一樣是什麼就是什麼,人力不能及的東西太多了,我怕你難過。”
薑穗忍俊不禁,拿著紙巾小心擦拭林清的淚水:“哪有這麼誇張,都想拿第一什麼的。”
林清啞著嗓子,悶悶哼了一聲:“初二數學競賽,是誰拿了第二之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天不吃不喝?”
這……
“又是誰期末因為三分之差沒拿到第一,知道成績之後在肯師傅那連吃三個漢堡,最後撐得路都走不動,隻能塞消食片?”
“呃……”
小樣,我還不知道你!
林清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一把奪過抽紙,自己拿著收拾起來,“你想努力我不攔著,畢竟有上進心是好事,但是!覺必須好好睡!飯也要好好吃!再讓我看不見你人,你就等著吧!我保準打電話給乾爸乾媽,讓乾媽收拾你!”
“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