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比不上王忠嗣,可也不是草包,如今也隻是覺得李長安惡心他,怕倒是不至於。
他都野心勃勃要宰了聖人奪李唐的皇位了,又豈會怕一個小小公主。
“你派誰去打發的那個小丫頭?”安祿山心氣順了,表情也平和了下來。
安慶緒回複道:“兒派了薛嵩去。”
安祿山讚同點點頭:“薛嵩聰慧穩重,不會被那個心機深沉的小丫頭套出話,是個適合人選。”
“阿史那阿布思那邊呢?可有什麼動靜?”安祿山很快就把李長安這事拋到了腦後,他最在意的事情還是謀反。
安慶緒低頭道:“還是老樣子,死攥著他那幾個部落的精兵不肯撒手。”
安祿山冷笑兩聲:“那是他的命根子,自然舍不得放手了。無礙,我已經想好了法子把那些騎兵奪過來。”
阿史那是個顯赫的姓氏,從南北朝時候開始,阿史那家族就世代沿襲突厥大可汗位子。唐初時候的頡利可汗就出身阿史那,趁著唐初天下初定時候打到了長安腳下,逼的當時剛剛即位不久的太宗皇帝親自殺白馬立下渭水之盟。
隻是他的運氣不太好遇上了太宗皇帝,沒幾年就被擅長發育且記仇的太宗皇帝派人生擒到了長安,從此東突厥就開始漸漸衰弱。
天寶初年,阿史那阿布思帶領數個部落歸屬大唐,李隆基很高興,讓他做了大唐的將軍,帶領九姓部落。
隻是懷璧其罪,阿布思離長安太遠了,又離安祿山太近了。安祿山想要造反必須有足夠強大的軍隊,阿布思手下這些精兵就被安祿山盯上了。
安祿山靠著椅背,一雙小眼睛中精光閃爍。
他得再“孝順孝順”聖人啊,不能讓聖人忘了胡兒。胡兒才是聖人最信任的胡將,聖人一定願意讓胡兒接手阿布思的部落。
“把庫房單子拿過來。”薛嵩帶著樊寧來到了庫房,他趾高氣揚對著司吏道。
司吏認識薛嵩,不敢怠慢,立刻就把冊子呈了上來。
薛嵩道:“節度使命令我帶著遠道而來的客人來選一些禮物。”
翻著冊子,薛嵩視線迅速在一堆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屏風首飾上掠了過去。
鶴首瑪瑙杯,中看不中用,不拿。
八棱三彩瓷瓶,中看不中用,不拿。
鎏金牡丹花紋金囊,中看不中用,翻過去。
薛嵩看著一頁久久未動,樊寧意會,主動開口道:“我一路趕過來,騎著的戰馬勞累,我看節度使這匹烏孫寶馬不錯。”
“把這匹烏孫馬牽出來。”薛嵩看向司吏,司吏欲言又止,心想這匹寶馬是下麵人獻給節度使的寶馬,節度使都還沒騎過,給彆人是不是有些可惜。
可被薛嵩瞪了一眼之後也隻能訕訕命人把寶馬牽出來。
薛嵩接著翻冊子,翻到一頁時候又停了下來。
樊寧接著開口:“我家公主喜歡書法,這幅王羲之的真跡……”
“給她拿上。”薛嵩道,嘀咕了一句,“果然小家子氣,愛這些東西……”
不偏不倚正好落入司吏耳中。
安祿山不愛這些,他手下的將領也都是些隻知道行軍打仗之輩,對他們來講王羲之的真跡還比不上一百兩金子珍貴。
司吏也知道自家節度使和這些將軍都是些什麼貨色,可他是個讀書人啊,聽到薛嵩一句話就把王羲之的真跡送人了,司吏心都疼的滴血。
最終零零總總拿了七八件寶物,薛嵩又給添上了一千兩金子,這才把樊寧送走。
薛嵩十分認真,一直儘職儘責跟著樊寧,都不許她在範陽城內亂逛,直到親自把樊寧送出城外二十裡才罷休。
薛嵩掛著一臉虛偽的笑容:“本將軍便不多送樊娘子了。”
樊寧也冷淡點點頭。
似乎是為了故意給樊寧一個難堪,薛嵩就這麼在樊寧麵前翻身上馬,還故意擦著樊寧騎馬而過,搖曳的馬尾打在樊寧肩膀上,在她淺青色的胡服上落下了幾條臟臟的痕跡。
樊寧微微皺眉,直到薛嵩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上,跟著樊寧一起出使範陽的士卒才“呸”了一句。
“他們真是太過分了。”
樊寧攥緊了方才馬匹擦肩而過時落入她手中的一顆還帶著她長兄體溫的蠟丸。
薛嵩是薛家這一輩年紀最大的男子,隨父姓,樊寧則是薛家這一輩年紀最小的女子,隨祖母樊梨花姓。
沒人知道樊寧和薛家有關係,就連李長安身邊人也隻知道樊寧和壽安公主是一同長大的青梅,而不知道樊寧的具體出身。
薛家姓薛,樊寧姓樊。
“回去。”
下午,安祿山終於處理完了糟心事,心思一動,想起來前兩日下麵進貢給他的那匹千裡寶馬了。
寶馬對將軍,便猶如美人對君王,沒有哪個將領能抵抗寶馬的誘惑。
安祿山雖說身子越發沉重,可他愛寶馬的心卻沒變過。
總歸騎一圈遛遛彎還是可以的。
安祿山便來了馬廄,左看一圈,右看一圈,皺眉。
再來回看一圈。
嗯?我的寶馬呢?
安祿山傳喚馬夫:“本將軍前兩日新得的那匹烏孫寶馬在何處?”
“被……被一個女郎騎走了。”馬夫戰戰兢兢道,“司吏說節度使允許她騎走的。”
安祿山迅速找到了罪魁禍首。
肯定是那個城府深厚,臉皮又厚的壽安公主使節要走了他的寶馬。
安祿山的心都在滴血,隨便拿點東西打發她得了,怎麼連真寶物都拿出來啊?
落日前的節度使府邸後院傳來一聲怒氣衝衝的罵聲,驚起了一院子的飛鳥。
“天殺的李安娘,天殺的樊小娘!連本將軍的寶馬都偷,真是一點臉都不要了啊!”
已經回稟完消息的薛嵩腳步一頓,下一刻若無其事往外走。
什麼你的寶馬,那分明是我妹子的寶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