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忠又開始對著輿圖罵罵咧咧。
鹹陽縣距離長安城不算遠,眾人之中還有認路的人,可出了鹹陽縣眾人就漸漸不認路了,需要看地圖,按照輿圖,走兩個時辰也該到下一個縣城了啊。
可如今沿途莫說是縣城了,連村子都沒有一個,越走越荒蕪。
六軍之中怨氣越來越重。
他們本就是被“騙”出了長安城,事先沒有人告訴他們帝王召集六軍是要跑路,這些將士之中大部分人都已經成家立業了,家眷都在長安城。
本來他們隻以為是和往日一樣上班打卡,可沒曾想吃完了飯來上班,上司把他們集合在一起,然後什麼也不告訴他們,隻給他們塞了一袋子錢就讓他們跟著走。
走就走吧,可走著走著就出了長安城是什麼意思?
皇帝把妃子皇子都帶上了,可他們的妻子孩子都還在長安城呢!城破了,皇帝跑了,他們的妻兒怎麼辦?
已經有許多將士找機會脫離隊伍往回跑了,人人都怕死,可大部分人不會為了自己逃命就拋下父母妻兒不顧。
出發時候的三千人,如今已經跑了八百多人了,倘若不是有將領壓著,剩下的士卒隻會更少。
陳玄禮就是這個時候找上了李亨。
“殿下,如今隻有您能站出來主持大局。”陳玄禮身穿甲胄, 手中提著長劍找到了李亨。
“請殿下出麵,下令殺楊國忠,誅殺楊家滿門,以平軍憤!”陳玄禮聲音鏗鏘有力。
李亨下意識就想拒絕,這些年李隆基積威太重,他每一次想要做點什麼都會被李隆基揪住小辮子痛打一頓。
一開始李亨還有想政變的心思,可被李隆基三番五次打壓過之後,李亨現在隻想保住他的小命,老老實實把李隆基熬死再說當皇帝的事。
“父皇還在,本宮是臣……”李亨委婉道。
陳玄禮麵上怒氣衝衝道:“陛下已經被楊家人哄的失了心智,如今正值大唐危急存亡之時,儲君亦君,殿下當站出來主持大局。至於陛下那,自有老臣去請罪。”
李亨聽明白了,陳玄禮作為參加過政變的大臣,這是找他來進行李唐傳統活動來了。
皇帝不行怎麼辦?大唐傳統就是皇帝不行那就換人頂上。
所以陳玄禮找上了他。
麵對觸手可及的權力,李亨要說完全不心動不可能,隻是他依然忌憚李隆基。
十幾年的心理陰影哪能說不怕就不怕。
“咳咳。”一直坐在另一邊的李泌忽然輕咳兩聲。
李亨連忙像是終於找到了大腦一樣看向李泌,用眼神尋求著李泌的意見。
“臣請殿下出麵,誅殺楊國忠。”李泌緩緩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向李亨彎腰拱手。
李亨心裡的底氣頓時便足了,一咬牙看向陳玄禮:“那便勞煩將軍替本宮誅殺奸臣了!”
陳玄禮麵露欣喜領命就握著劍柄離開了此處。
留下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的李亨, 李亨無助看向李泌:“長源,父皇必定不會放過我,你得幫我。”
“如今天下大亂,卻也正是您的機會啊。”李泌麵色鎮定,“泌以為,殿下應當向陛下請命去靈武,調兵平亂。”
“我?”李亨慌忙,“安祿山那樣凶狠,父皇都跑了,我怎麼打得過他呢?”
“正是因為陛下跑了,殿下您才有機會啊。”
李泌循循善誘,拿出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來勸說李亨,沒一會就把李亨糊弄的暈頭轉向。
“靈武。”李亨想了想,覺得還是不太放心,“為何要去靈武呢?”
當然是因為那是壽安公主的地盤,把你騙過去好拿捏你啊。
李泌麵色平靜,仿佛一切都是為李亨考慮一般:“朔方兵強馬壯,唯有朔方軍才能抵擋叛軍,且朔方節度使李光弼和殿下又因著王忠嗣之事和陛下有間隙,必定會支持您。”
可憐的李亨,這輩子沒有經曆過公主政變的事情,狹小的見識中根本就沒有對公主也會造反的提防,又加上李泌一直為他“出謀劃策”,時至今日,李亨依然沒覺得他的對手之中還有一個李長安。
李亨一想好像也是這個道理,頓時就心動了。
“而且倘若機緣合適,殿下可以直接在靈武登基即位,便不用再受陛下管製了。”李泌太了解李亨最想要什麼了,輕輕鬆鬆就拋出了李亨無法拒絕的誘餌。
“那本宮明日就向父皇請命北上靈武。” 李亨長呼一口氣,對皇位的迫切終於壓過了其他的所有思量。
在甜美誘餌的引誘下,李亨毫無知覺的一步步邁向了陷阱。
李泌拱手:“那臣便先提前恭賀太子殿下得償所願了。”
——他終於要能回到主君身邊了。
李亨麵上也露出輕鬆的笑意,當下便到自己的家眷處吩咐女眷子嗣收拾行李準備隨他北上。
“殿下這是遇到了什麼好事,如此開懷?”溫柔似水的杜二娘輕輕靠在了李亨肩頭。
李亨攬著對自己情深義重的美人意氣風發,壓低聲音得意道:“等我登基,便讓你做杜貴妃可好?”
比起娘家強勢性格潑辣的張良娣,李亨更偏向溫柔似水的杜二娘,何況李亨對杜二娘還懷有一份愧疚,畢竟她的全家也算是為自己效忠而死,當時又礙於李林甫的逼迫他隻能無奈休棄杜二娘。
好在杜二娘體諒他,知道他的不容易,在李林甫死後又回到了他身邊。
杜二娘輕輕攬上了李亨的脖子,眼底一片冰冷,口中溫柔道:“好啊,那妾身就等著殿下了。”
貴妃之位有什麼用?能換來她父母姐弟的命嗎?
她隻要李亨給她全家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