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看了眼張石頭:“勞煩張郎君明日隨我一同去見一見寧郎君。”
張石頭看著李泌,覺得他似乎比寧郎君還要有威嚴,於是下意識選擇了順從。
第二日,李泌帶著張石頭找到了寧行,寧行已經從普通管理員升職成為隊長,聽到李泌的話後,他撓了撓頭。
“的確沒有規定說不許再多建新窯,不過一個隊裡麵隻有兩個窯爐,我也不好例外說咱們隊需要再加一個。”寧行嘟囔著。
李泌問:“假若不走縣衙,隻是我等自行修建呢?”
“那沒問題。”寧行笑了笑。
於是李泌就拉著張石頭一個宿舍一個宿舍地拜訪其他幾個小組的組長,和他們商量一同再建一個窯爐的事情。
說服了其他十個小組之後,李泌又領著幾個伶俐些的組長提了禮找到了造窯爐的工匠……
在一百人的努力開工下,新磚窯很快就落成了。
第八組的隊長袖帶也係在了李泌胳膊上。
十個小組,三個窯爐,終於勉強夠用了。李泌又將其他組長喊過來,一起排了表,哪日輪到哪個小組用,清清楚楚,再也不用半夜爬起來搶占窯爐了。
寧行看著李泌的眼神越發滿意,甚至主動過來和李泌結交。
李泌也挺願意和寧行交朋友,他畢竟能騰出來深入感受漳縣的時間門不多,有寧行這麼個朋友,他就可以從寧行口中得知李長安到底是如何治理漳縣的了。
“我前年還不識字,多虧我堂兄跟著李娘子做事,寧村開了鋪子,我一家子都在鋪子裡麵乾活,家裡富裕了,就將我們兄妹都送到村裡的公塾讀書了。”寧行提起李長安時,眼中的崇拜都仿佛要溢出來。
“我阿兄說李娘子是天生的女神下凡,專門領著我們過好日子來了。”寧行說著忍不住手舞足蹈。
“公塾?”李泌自動忽略寧行那些對李長安無意義的讚詞,抓住了其中的關鍵詞。
“李娘子提出要讓寧村年輕人都有一門能養活自己的手藝,於是村裡有名望的大人就用鹵味鋪子的部分盈利辦了一個公塾,頭一年教識字,第二年就教各種謀生技能,我就學了一門木匠手藝。”
寧行麵上浮現更加崇拜的表情:“不過我也沒當成木匠。開年的時候李娘子說要成立工程部,招收漳縣內識字讀書的年輕人做官吏,我就來做小吏了。一開始,我隻負責引導流民,就跟引導你的那位王三娘一樣。”
“後來資曆夠了就到這邊當了一個小組長,領著人燒磚,過了三個月又升為了隊長。”寧行對著李泌眨眨眼,“還得多謝你,這個月咱們隊燒出來的磚瓦比其他隊多三分之一,我下月又要升遷了,到時候我就舉薦你為隊長。”
李泌若有所思。
他自己已經體會了引導員的作用,一個引導員可以迅速安定流民的心,讓流民覺得有依靠,還能幫助流民迅速融入漳縣。
他這份燒磚的活就是王三娘推薦他做的,到了這個工地上,工作又有張石頭這樣的老手帶著,遇到組長解決不了的問題還可以直接找寧行。
寧行是漳縣本地人,而且是李長安一手提拔起來的人,對漳縣各類章程熟悉,又隻忠誠於李長安,從他手下走出的百姓,雖然沒見過李長安,但是各個都對李長安忠心耿耿。
一個外來者,從踏上漳縣土地開始,每一步都有人告知他需要做什麼。從定居流民區熟悉環境,到分配工作,再到拿到酬勞,然後用勞動所得的酬勞換新房和土地,徹底搬出流民區融入漳縣,這一套流程每一步都給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會有人欺負這個外來者,他也不用怕流離失所,也不用怕找不著活乾。
一個外來者,隻需要努力乾活就能得到房屋和田地,其他什麼都不用他思考。
隻需要三個月,一個外來者就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對李長安心懷感激的漳縣人。
嘶。
李泌想通了其中的關鍵,忍不住吸了口氣。
“李娘子……”
寧行看著李泌失神的模樣,好奇問道:“李娘子如何?”
“我不如李娘子甚遠。”李泌垂頭喪氣。
大唐的天才神童遭到了深深的打擊。
寧行哈哈大笑:“你居然覺得你能跟李娘子比?李三水,你還沒我識字多呢!”
飽讀詩書,被張九齡評價為宰相之才的李泌睜著一雙死魚眼看著寧行,麵上表情十分微妙。
“識字少不怨你,我給你說,你好好乾活,咱們縣裡有政策,隻要是定居漳縣滿一年的百姓都可以免費上識字課,到時候你多去幾回,認個百八十個常見字不成問題,到時候你跟我差不了多少了。”寧行拍著李泌肩膀鼓勵他上進。
李泌:“……”
我博涉經史,精研易象,善做文章是大唐文壇領袖張九齡親自認證的,比不上李長安的隻是治理地方一項本事罷了,倒也不必跟你差不了多少。
不過李泌也隻是看到了“安定流民”這一項,他更想知道的“如何把其他地區百姓吸引過來”還沒有學會,得先把人吸引過來才能再談如何將他們留下來。
所以李泌依然兢兢業業乾活。
時光一晃而過,李泌胳膊上戴著的青色組長袖標已經換成了深綠隊長袖標。
這日,李泌依然辛辛苦苦搬·真磚。
一人打馬停在李泌身側,下馬問他:“這位郎君,縣衙怎麼走?”
李泌看了眼這個男子腰間門懸掛的寶劍和他騎著的矯健黑馬,微笑道:“一直往北走,到宣衣坊前向西轉就是。”
男子看著李泌挑了挑眉,麵露詫異,卻沒有再說什麼,轉身上馬離去。
目光炯炯,虎口帶繭,見到他不看臉先看劍。這漳縣搬磚的勞工竟也有一身好武藝。
到了縣衙,男子將手中的令牌往守門的門仆手裡一扔:“勞煩通報一下孟縣令,就說李十二應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