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撫摸著胡須,連忙將盧曉扶起來:“我向來看中盧郎中,自然不願意盧郎中到嶺南受苦。我給你出個主意,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陛下正煩憂給太子選屬官,你的父親若是主動請求擔任太子賓客,陛下必定會答應。”
盧曉頓時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他連連答應:“下官這就去勸說父親。多謝李公救命之恩啊。”
看著盧曉著急回家勸說盧絢的背影,李林甫揚了揚嘴角。
哼,蠢貨。
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不錯,可聖人可不是一般的父親,聖人先是大唐的皇帝,而後才是太子的父親。皇位自然比兒子重要,畢竟聖人的皇位隻有一個,可聖人的兒子有一十多個啊。
主動親近太子,這才是取死之道。
李林甫了卻了一樁心事,心中大感痛快,於是決定見一見最近讓他煩心之人。
“讓令狐彰來見本相。”李林甫淡淡道。
令狐彰是博州刺史,生得人高馬大,英武不凡。河北下了幾場大雨,眼見著今歲莊稼歉收,他連忙先到長安向朝廷稟告,希望朝廷能減免今歲稅收,派人賑災。
“河北一十四州受災如何?”李林甫淡淡問。
令狐彰麵帶愁色,他聽到李林甫詢問後立刻開口:“李公,今年這幾場雨雪實在是來得詭異,百姓還沒來的收割莊稼,稻禾就已經被淹了。從九月初就開始下雨,一直到如今雨水還沒有停,實在是詭異……”
“荒謬!”李林甫叱道。
將令狐彰嚇了一跳,訕訕不敢再言。
李林甫緊繃著臉:“聖人治下海晏河清,豈會有詭異之事?依本相看,不過是下了幾場小雨,稻穀有些歉收罷了。”
令狐彰急了,他自己治下的田地什麼樣子他難道還不清楚嗎,有些地勢低窪的田地顆粒無收——
可對上李林甫那雙冒火般的眼珠,令狐彰還是將爭辯的話語咽回了肚子裡。
到了最後,令狐彰也隻是低聲道:“若是朝廷不賑災,河北的百姓就要活不下去了。”
李林甫斥責道:“陛下愛護黎民百姓,見不得百姓受苦,自然會派人賑災。河北受了災,這也是事實,大唐哪年沒有災禍?不是這裡地動,就是那裡發洪水,這是難免之事。”
令狐彰麵露茫然。
既然如此,那宰相為何要製止他直接麵見陛下?
“隻是有一件事。”李林甫看了令狐彰一眼,“你應當也知曉,明年陛下便會改元為天寶吧。”
令狐彰點頭,新年號已經敲定了,等到十一月末趕在過年之前,便會昭告天下換年號。
李林甫看著自己麵前這個空有一副威武皮囊裡麵卻隻裝了些麵糊的蠢貨。
恨鐵不成鋼罵道:“陛下要改年號,天下響應聖人的號召,自然會處處出現祥瑞,妖鬼不敢現身。如今已經臨近年關,你往上報這樣的消息,是不是故意讓陛下過不好年?”
“不敢不敢。”令狐彰連忙搖頭否認。
敗壞了聖人的興致,這樣的罪名他可擔不起。
見到令狐彰還沒有蠢笨到家,李林甫的表情也好看了一些。
李林甫淡淡道:“本相再問你一遍。聖人若見你,你要如何稟報聖人?”
令狐彰這下懂了李林甫的意思,他連忙道:“河北道境內下了幾場小雨,莊稼有些許欠收,幸好有陛下恩德庇佑,臣來長安之前,已經雲銷雨霽,天氣大晴。”
“既然明白了那就退下吧。”李林甫聲音又平和了下來。
令狐彰連忙離開,踏出書房的瞬間抬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呼~李公當真是越發威嚴了。
書房內,李林甫揉了揉眉心,沉思片刻:“讓張倚來見我。”
陛下心情高興排第一,可天下穩定也不是小事,河北道遭了水災,他還要派人賑災,大災之後若不賑災,恐怕會生大亂。
怎麼越到年末,糟心事越多呢。
莫非是天寶這個年號……李林甫心中也難免有了嘀咕。
壽安公主府,李長安已經回到了長安城,這一日沈初沐休,一人聚在一起,琢磨著栽贓陷害……咳咳,琢磨著怎麼救世安民。
天上又飄起了雪花,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多一些。
“這就快要到天寶年了。”李長安感慨一聲。
沈初坐在李長安對麵,輕輕抿了一口茶,目光幽深:“是啊,開元盛世就要結束了。”
亂世的帷幕,即將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