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五六打量著李泌,似乎是在評價這個新來的小年輕靠不靠譜,想到李泌那熟練的抹磚手法,加上現在反正他也修不好磚窯的現狀,劉五六心中的天平傾斜了。
反正最差也不過就是死馬當活馬醫,讓這小子試試唄。
劉五六樂了,他拍拍李泌的肩膀,蹭了他一胳膊的灰:“李兄弟,你說咋乾咱們就咋乾!”
忙活了一天,李泌指揮著人修好了煙道,中途還有不少其他磚窯隊伍的人“路過”這偷看一眼,終於趕在天黑前修好了煙道。
“裡麵點上幾塊炭熏一熏濕氣,明早應該就能用了。”李泌觀察了一下磚縫裡黃泥的乾濕,決斷道。
雖說最好還是多放幾日讓黃泥自己風乾最好,可現在時間門就是銅錢,這一個隊十口人嗷嗷等著乾活結算工錢,自然是越快能用越好。
第二日一早,劉五六親自點燃了柴火,本隊裡麵十個人加上其他隊伍裡湊過來看熱鬨的十幾人一起屏息凝氣看著煙氣從煙道裡麵冒出來,煙氣一開始還隻是細細一條,然後越來越粗、越來越粗……
“通了通了!”眾人歡呼一聲。
李泌正看著煙氣,忽然就被一群人團團圍住,李泌一抬眼,對上了幾張滿是激動的臉。
“李兄弟,我一見你便覺得親切……我們的窯爐近來有點毛病,那個黑炭放進去怎麼都點不著。”一個笑容滿麵的中年男人握住了李泌的手。
“去一邊去。”一個精瘦老頭一屁·股拱開了男人,轉而握著李泌的手直接把他從人群裡扯了出來,“俺那個爐子也有點毛病,李郎君先幫俺們看看哩。”
“呸,不要臉的老孫頭,李郎君是我們第六大隊的人,該先給我們隊修窯爐才對。”一個身高七尺的男人拉住了李泌的另一隻胳膊。
等劉五六從磚窯裡麵出來之後,外麵已經沒有了李泌的人影,他懵逼看著自己隊伍裡麵那幾個縮在角落的人:“李十七人呢?”
“被搶走了。”一個弱弱的聲音回應道。
劉五六一跺腳,哀嚎:“哎呀這群天殺的壞才,李十七是咱們的人啊,咋能就這麼被搶走……”
三天後,忙得腳不沾地的李泌終於有時間門坐下來好好歇一歇了。
這幾天他連軸轉,一天要修十幾個窯爐。沒辦法,這些窯爐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窯爐,用了也有四個月了,從早到晚的時候就沒有停歇過,自然會出一點小問題。
會修窯爐的師父又就那麼兩三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大問題他們來修,小問題就隻能靠這些工人自己搗鼓。
好不容易逮住了一個會修窯爐的李十七,當然是可勁壓榨了。
連軸轉了三天的李泌精神卻比剛來的時候要好上十倍,李泌如今滿腦子都是修窯爐修窯爐,每日兩眼一睜就已經有十幾個人在他床邊排隊拉他去修窯爐。
一張張充滿了希望的臉漸漸代替了李泌記憶中那張充滿了仇恨和絕望的陳大刀的臉。
隻是偶爾,李泌會覺得可惜。
他還是忍不住想,要是陳大刀沒有孤注一擲叛亂,而是逃難逃到伊川縣,是不是今日這些在廠房中穿梭的忙碌身影中也會有陳大刀一個呢?
倘若李長安能把磚窯開在清平縣,或許清平縣的百姓也能有吃不完的胡餅,喝不儘的熱湯吧。
要是陳大刀也能跟著李娘子,他肯定舍不得拋出命去造反。
“李十七,管事找你。”
一道聲音將李泌從回憶中拉了出來,李泌連忙回應:“這就來——”
李泌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快步走了出去。
身在長安城的李長安打了個阿嚏,揉了揉鼻子。
“誰在惦記我……”李長安嘟囔了一陣,又重新將視線投向擺在她麵前桌案上的那份詔令上。
她在長安逗留這麼久,一直遲遲不回洛陽,就是為了等這個消息。
這是幾日前剛剛頒布的詔令。
李隆基首先分封了四位道教真人。
[莊子號為南華真人,文子號為通玄真人,列子號為衝虛真人,庚桑子號為洞虛真人。其四子所著書改為真經。1]
這倒是沒什麼,她那個怕死的渣爹李隆基這兩年是越來越沉迷修道了,不但沉迷修道,而且還迷信……
李長安注重的是後麵緊跟著的這幾句。
[改侍中為左相,中書令為右相,左右丞相依舊為仆射,又黃門侍郎為門下侍郎。東都為東京,北都為北京,天下諸州改為郡,刺史改為太守。2]
她在長安這幾個月就是為了等這半句話——天下諸州改為郡,刺史改為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