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長安覺得用不了多久李林甫就能再次重掌權柄。
到那時候,李亨的倒黴日子就要來了……
天氣越發炎熱了,牛仙客書房中擺了三個冰盆,可他依然滿頭大汗。
“再端兩個冰盆來!”牛仙客坐在上好紅木所製的祥雲百花填漆交椅上,看著麵前桌案上擺放的幾摞奏折,口乾舌燥,急躁極了。
他大喊:“人還沒回來嗎?”
一個身穿青棕色小廝服飾的小廝拎著一個木製食盒急匆匆跑了進來。
牛仙客立刻起身,著急詢問:“右相吩咐了什麼?可曾將折子處理好?”
小廝哭喪著臉:“右相打發小人回來,還說……郎君是左相,陛下將政務托付給郎君,郎君便應當親手理政,不可假手於人。”
說著便把手中提著的食盒打開,裡麵卻不是飯菜,而是一摞奏折。
實則小廝轉述得已經很委婉了。
李林甫見到牛仙客竟然敢把奏折私藏在食盒內提給他,當下就氣得嘴都歪了。
聖人前幾日才剛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說讓左相暫代右相事務,今日牛仙客就派人將奏折遞給他,將聖人的顏麵置於何地?這不是嫌他日子還太好過嗎?
牛仙客如遭雷劈,他在書房內左右踱步,看著桌案上的文書處理也不是,放著也不是。
他對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的本事再清楚不過了,張九齡當年對他的評價一個字都沒錯。讓他乾修整軍務,減少開支的事他能戰戰兢兢地乾好,可讓他當宰相?他是真不會啊!
這個和糴法該怎麼往下推行?對吐蕃用兵該調撥多少糧食?南詔要來上貢,使者想要親見帝王一麵,該不該允許?
牛仙客隻覺得自己的大腦像一團亂麻。
他本身就生著病,一急躁起來,更是覺得頭昏腦脹,當下就“哎呦”一聲,靠在了小廝身上。
直到被扶到軟榻上,又被趕來的大夫紮了幾針,牛仙客這才舒服了些。
他麵色蒼白,幽幽歎了一口氣:“那些政務,分到六部尚書處,讓他們依照往例做吧。”
先彆管政務處理不好會不會讓聖人不悅了,他先保住自己小命要緊。
牛仙客麵色蒼白,他又吩咐小廝:“快將姚禦史請來,讓姚禦史看看是不是神仙不滿意我的供奉,發怒了啊。”
姚閎是姚崇之孫,在牛仙客還擔任朔方節度使時候就在他手下當判官了,他有溝通鬼神、預知禍福之能,牛仙客對他言聽計從,離了他一日都不行。
小廝剛出門,門仆就急匆匆進來了,他匆匆開口道:“郎君,有一個道人自稱元虛生,想要見郎君一麵。”
牛仙客本就迷信,如今剛剛經過李林甫日蝕一事後更加迷信,聽到有道人上門要見他,連忙道:“快請仙長進來。”
儘管胸口還疼得厲害,牛仙客卻也強行支撐起身體,由小廝攙扶著見了元虛生。
元虛生半眯著眼,身上穿著黑白道袍,道袍上繡著仙鶴玄龜,一把灰白浮塵搭在臂彎上,端是仙風道骨,瞧著十分唬人。
牛仙客詢問:“仙長為何一定要見我?”
“貧道今日路過長安城,見一道黑氣衝天,便循著黑氣到了左相府上。”元虛生聲音凜冽,開口便帶了三分正氣。
牛仙客大驚失色,連忙追問:“莫非有妖鬼要害我不成?”
他說他近來身體怎麼越發差了,原來是有汙穢之物想要害他!
元虛生抬起手捋了一撮胡須,高深莫測地看了牛仙客兩眼:“貧道看左相印堂發黑……貧道鬥膽猜測,左相是否已經病入膏肓了?”
“真是神仙中人啊!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老夫病入膏肓。”牛仙客感慨著,看著元虛生的表情更加激動。
元虛生:“……”
左相,你這也太好騙了吧,我又不是沒長眼,你虛得嘴唇發白,站都站不穩,都得靠仆人扶著了,但凡是個不瞎眼的人都能看出來你病入膏肓了啊。
元虛生微妙地看了一眼牛仙客:“你印堂發黑,貧道觀你壽數將儘,隻怕活不過本月了。”
“道長救我!”牛仙客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他渾身上下疼得厲害,已經數日沒有睡好覺了,一聽到元虛生的話更加驚恐。
牛仙客哭喪著臉,低聲下氣:“道長可有法子救我?隻要您能救我一命,您要什麼我都答應您,高官厚祿,金錢珠寶,隻要您能救我一命,我什麼都能給您!”
“難難難,你此病的原因乃是因為你命中承受不住宰相之位,福祿太過反而損了壽數。若想要益壽延年,唯有辭去官位,再修橋百座修路百條,方能保住性命。”元虛生歎了一口氣,搖頭晃腦。
他已經做好被牛仙客罵出去的準備了,甚至攏在袖中的手也已經做好了一旦牛仙客派人把他打出去,他就抱著頭往外跑的準備了。
捫心自問,要是自己家裡突然來了個道士開口咒他死,還提出一堆難為他的要求,元虛生自己都會大怒把那騙人的道士打出去……
誰知牛仙客並沒有動怒,反而表情猶豫,似乎真的在考慮要不要按照元虛生所說做一樣。
“道長可否再容我考慮兩日?”牛仙客唉聲歎氣。
倘若他確認麵前這個道士當真有本事,他為了保性命辭了相位也未嘗不可……
元虛生:“?”
你怎麼比壽安公主所言更迷信啊?這種一看就是刁難你的話你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