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其中有什麼隱情?楊玉環知道李長安一向不會做沒有道理的事情。
“莫非你是在擔心我的名聲?”楊玉環自嘲道。
“從我入宮的這一日起,我就沒有名聲可言了。不缺跟安祿山扯上關係這一件事。”
說這番話的時候,楊玉環的表情很平淡,仿佛說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
李長安搖頭:“不僅是名聲,最重要的事情是——安祿山克父母,他親爹早死,他母親帶著他改嫁了,然後親娘和繼父也都死了。”
“他認的義父張守矽前些年也疽發病死。”李長安又補充了一句,“這些人沒有一個是老死,全都是壯年橫死。”
楊玉環倒吸一口冷氣,目中流露驚恐。
她是不在意名聲了,但是還在意自己的小命啊,好端端的誰想橫死。
“我知曉了。”楊玉環鄭重道,將這番話牢牢記在了心裡。
離開了興慶宮後,李長安就回到壽安觀拉著李騰空奔向了崇仁坊。
“公主,咱們要去何處?”李騰空騎著馬,走到半路還一臉懵懂。
她本來在壽安觀中背著裴芸給她布置的醫書任務,忽然就被李長安以“學習這事不急不急,得勞逸結合”的名義拉了出來。
李長安也騎在馬上,身後還跟著兩個侍衛,兩個侍衛手中則各抱著一個大木箱,一手攬著箱子,一手扯著韁繩跟在後麵。
“去拜見王忠嗣將軍,昨日他剛回長安。”李長安興高采烈道。
她側過頭跟李騰空解釋:“我聽說你最近在處理外傷?長安城這邊受外傷之人不多,軍中多,要想磨練還得去邊關。”
這個借口其實相當拙劣,可李騰空也沒有再往下問。
李騰空的視線在路邊幾個“路過”的人身上停頓了好一陣,直到從那幾個人身邊打馬而過之後李騰空才收回視線。
“的確我也該去拜訪王將軍。”李騰空垂下了眼皮,專心盯著馬前方的道路。
那幾個人中有一個她在右相府見過,是她阿爺的人。
她阿爺在監視王忠嗣府邸。
李騰空知道這代表什麼,代表王忠嗣擋了她阿爺的路,代表她阿爺又要害人了。
“到了。”李長安的聲音將李騰空從內心的窒息感中拉了出來。
看著李長安那張興高采烈的臉,李騰空心中的難過淡化了許多。
“往後公主要來王將軍府上可否都帶上我?”李騰空勉強擠出一個笑。
她希望她阿爺在看到她與王忠嗣將軍親近後能夠打消對王忠嗣將軍動手的圖謀。
王將軍是一位好將軍,不該死在她阿爺手中。
李長安沒有對李騰空的要求追問什麼,她隻是牽著馬往王忠嗣府中去。
“好。”
昨日李長安已經事先給王忠嗣下了拜帖,王忠嗣如今已經在府中等著她了。
出乎李長安意料,她還以為這位大唐第一猛將會是如哥舒翰一樣的身材魁梧的八尺大漢,結果出現在她麵前的卻是一個中年白麵書生。
“安娘也覺得我不像一位將軍?”王忠嗣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歎了口氣。
“這幾日拜訪我的人著實有些多,方才兵部的孫侍郎剛走,我這茶盞都還溫熱著。今日我都喝了八盞茶水了。”
王忠嗣語氣中透露出的熟稔讓李長安驚訝了一下,她還以為自己得多磨幾日才能跟王忠嗣熟悉起來呢。
可是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跟王忠嗣有過交情了啊。
安娘這個名字是李隆基跟她的兄姐們見到她才會喊的稱呼。
“我一向久仰王將軍,這才迫不及待來拜訪王將軍。”李長安笑了笑。
王忠嗣卻愣了一下,隨後看了看李長安才恍然大悟一拍腿:“瞧我這個記性,我上回來長安的時候你年紀還小,還不記事呢。”
王忠嗣的語氣很溫和,仿佛一個兄長一樣:“我是聖人的義子,自小在宮中長大,和諸位親王公主都是以兄妹相稱,你喚我義兄或者訓郎皆可。”
王忠嗣原名王訓,李隆基收養了他以後才以他是忠臣後嗣的緣由給他改名為王忠嗣。
“太子亦喚我義兄。”王忠嗣還以為李長安是第一次見到他不好意思喚人,特意舉了李亨的例子安慰李長安。
他是真心將自己當做李隆基的子嗣看待,也就真心實意將各個親王公主當做了自己的弟妹。
包括李亨。
自然也包括李長安。
李長安想到王忠嗣的淒慘結局,再看著如今王忠嗣這麼真心實意把李隆基當做自己的父親,把李隆基的兒女當做自己的弟妹看待,就難免覺得有些複雜。
“我來拜訪義兄,是想要討教兵法。”李長安也沒有忘了自己來拜訪王忠嗣的意圖。
王忠嗣頗為驚訝:“你竟然喜歡行兵打仗?”
“哈哈哈,我原本還遺憾咱們家沒有一人喜歡兵法,時常感慨無人能與我暢談此事呢。”王忠嗣拍拍李長安的肩膀,爽朗笑道。
“走,去我的書房。你讀過兵書嗎?”王忠嗣放下了他今日添過八次茶水的茶盞,帶著李長安往後院走。
李長安乖巧道:“讀過一些,弘文館中收藏的兵書我讀了一小部分。”
王忠嗣更加高興,他勉勵李長安:“我年幼時候住在宮中也時常去弘文館看兵書。咱們大唐的開國公主平陽昭公主就是女郎,你莫要因為自己是公主就半途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