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 恩科開考。
因著這次考試是擇“通一藝者”,所以是單科考試,分為詩、賦、策科, 每個舉子都隻能參加一科。
李林甫坐鎮貢院負責主持此次恩科,他拿著國子監那邊交給他的新考卷, 看了一陣。
……完全看不懂。
他要是能看懂, 也不會因為連字都認錯被朝臣起了個“弄獐宰相”的諷刺綽號了。
李林甫佯裝認真看了一會,奇怪的是, 原本要依靠安神湯才能睡個好覺的他,如今看著麵前這張試卷卻覺得越看越困, 甚至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匆忙讀了一遍, 李林甫喊來負責禦史台負責監督尚書省此次主持科舉, 也是他手下第一狗腿子的王鉷,把這幾張考卷扔給了王鉷。
“你做一做這幾份考卷, 看看難不難。”李林甫煩躁道。
王鉷手忙腳亂接過了試卷,一看頓時傻眼:“我?”
他是蒙祖上蔭庇入的仕途, 沒參加過科舉考試啊。再說了,他都跟李林甫有話可說了, 還能是什麼文化人嗎?
王鉷看著每個字都認識, 但是放在一起他好像又都不認識的題目,傻眼了。
王鉷看了李林甫一眼, 拿著試卷走出了公房, 喊來了自己的屬官。
“吏部院內可有熟讀詩書的官員?”王鉷壓低了聲音問。
整個吏部這麼多官員, 總有一個兩個是科舉考上來的吧。
屬官思忖了片刻, 很快就找出了符合王鉷要求的官員。
“王侍郎熟讀詩書,他是狀元出身,還詩名遠揚。”
如今王維已經靠著陪李隆基寫詩作曲做幸臣, 加上李長安的億點謀劃,成功升職成為了正四品的吏部侍郎。因著他雖不是李林甫的黨羽,可也不偏向李亨,又是李隆基的寵臣,也沒有再進一步威脅李林甫位置的野心,所以李林甫也沒管他。
再加上有升職速度堪比弓箭的楊釗對比,王維剛及冠就高中狀元,入官場早,竟然也沒有人覺得他升職速度太快。
王鉷不愛詩賦可也聽說過王維的詩名,他大喜:“快去請王侍郎過來一趟。”
總歸比他自己靠譜。
王維本來正在吏部文房摸魚偷懶,被請到此處還有些懵懂,王鉷看到王維立刻將手中的卷子塞進王維手中,笑眯眯道:“王侍郎觀此卷難度如何?”
王維下意識看了一遍手中的試卷:“咦,對於舉子來說是不是有些太難了,這些題目出的有些怪。”
“難就好,難就好。”王鉷笑了笑。
他是李林甫最親信的黨羽了,自然知道李林甫的心思。
王維卻不知道其中的隱情,李長安隻有用得著他的時候才會告訴一些事情,其他時候就放任王維在吏部摸魚,王維也沒什麼好奇心打聽這些事情。
自然也不知道李林甫的心思了。
他隻是出於好心和吏部選才的職責提醒了一句:“倘若用這幾張卷子,恐怕此次恩科進士的卷子會不太好看。”
倒是不存在題目難了就選不出人的說法,畢竟科舉考試是選得排名而不是分數,隻是題目若是出的太難,選一堆隻能考及格分數的進士出來也不太好看。
王鉷揮揮手,隨口應付了王維兩句:“無礙,此次恩科聖人點明了要選‘通一藝’的賢才,隻考一科,難一些才能選出人才嘛。”
王維與杜甫交好,自然也知道杜甫也參加了這次恩科,估量了一下“詩”科的題目難度,放下了心。
子美的詩才還能應付的來這樣的題目。
想到這,王維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他一向都不愛多管閒事,有這時間畫個畫做個曲寫首詩多好。
王鉷心裡有了把握,便又匆匆拿著試卷回到了李林甫的公房內。
右相,此卷甚難,這些舉子所答想必會不儘如人意。
李林甫要的就是這個答案,他要的就是所有人都答不好卷子,到時候他一人不擇,也可以有一個略微正大光明些的理由。
雖說他此番行事天下人略微聰明一些的便能猜到是他故意示威,可終究還是要有個正大光明的理由糊弄聖人。
李林甫心滿意足笑了笑:“聖人點明要擇賢才,自然是要寧缺毋濫,倘若這些舉子答的不好,那也這是他們本事不夠罷了。”
就算有一兩個答好的,李林甫也有辦法糊弄過去。
考卷發下,開考。
李泌參加的乃是“策”一科,拿到考卷之後他瀏覽了一遍,就察覺到了不對。
題出的挺難。
不過不影響他對策。
李泌頗為自傲,他骨子裡還是那個少年天才的神童,天下之間,李泌認為比他更聰明之人也唯有主君一人罷了。
他七歲時候就能在李隆基麵前和燕國公中書令張說辯論不落下風了,而張說當年可是則天皇帝親自臨試,於萬餘文人中挑出來的對策天下第一。
如今他已經及冠,才學比起七歲時候又增進了許多,策論對他而言更是手拿把掐。
對於學神,試卷難易程度根本不重要,反正無論多難他都能考滿分。
李泌奮筆疾書,開始撰寫他的策論。
另一側的“詩”科考院。
杜甫看著題目,想都沒想就提筆寫詩。
隻要懂一些格律,作詩就很簡單了,想到什麼寫什麼,寫出來就是一首好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