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迎便瞧著白軒衣靜置於榻上,閉了眼,僅僅幾息,魔氣順著應.召而來,縈繞至他周身,看起來竟乖順無比。
隨之而來的還有心魔之試。
白軒衣曆經九年的心魔幻境,心魔之試於他而言,應該算不了什麼。
最該憂心的劍心與魔氣相衝之事,若是真走火入魔,他便會瞧見對方七竅流血、生機褪去,甚者,爆體而亡。
謝迎緊緊盯著白軒衣的麵孔,在等待。
十分鐘過去,無事發生。
二十分鐘過去,無事發生。
……
一個時辰過去,白軒衣周身縈繞的魔氣已然被吸收殆儘,修為達到煉氣一層。
兩個時辰過去,謝迎百無聊賴打了個嗬欠,心想居然還真成功了,還真無事發生?修為居然還達到了煉氣二層?萬中挑一的幾率吧?
挺好的。
他心下安定,開始琢磨著怎麼使用白軒衣應允的那個條件,倏然,清冷音色響起。
謝迎愣住了。
他很確定白軒衣尚在心魔之試中,雙目緊閉,未曾清醒,陷入光怪陸離、不知朝夕的夢境。
然而對方嘴唇翕動,極為緩慢、夢囈一般念出一個名字:
“謝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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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宗,極木峰。
“你說你們未追上那人,拿到了那人留下的靈玉,而後發覺靈玉是謝迎的?”
青衣道人掌中一枚靈玉,細細端詳間,他目中隱有沉痛之色。
喻秋見此,也是在心中喑歎一聲,慚愧道:“那人並未留下氣息,似乎預料到我們會前來,早先一步用了傳送符走了。”
“而我拿到那靈玉後,仔細端詳,發覺這確實是小師弟的靈玉……他曾於秘境中得到了一儲物袋靈玉,圖著新鮮把玩了一陣,贈予我等同門一人一個,其上篆刻的花紋特殊繁複,弟子絕對不會認錯……”
元慈緩慢描摹著那靈玉上的圖案,眸中極快的閃過一絲暗色,聲音溫和道:“那你……有何猜測?”
喻秋神情一滯,認真思索了一番,道:“定是魔類,且,謝迎小師弟死在了魔類手中。”
“宗中秘境開啟在即,而師尊你將主持此次秘境,魔類便扮作白師弟的模樣出現,分去師尊心神,意要在秘境中做手腳,畢竟此次非同凡響,是萬年難得一遇的天等秘境。”
“而謝迎小師弟的靈玉,是為了讓師尊又增一則疑惑,畢竟,我等也未曾見過小師弟的屍首,魂燈破碎也未必真的身死。”
聽完,元慈麵上有疲憊之意浮現,道:“魔類猖狂。”
“好了,也辛苦你了,下去吧。”
“是。”
喻秋轉身,可將走之時她又回頭去看元慈,目中多了一絲複雜:“師尊,此次弟子選拔你可會去?”
喻秋是羨慕那兩人的。
她比誰都清楚,師傅有多偏愛白軒衣和謝迎。
前者待如親兒,後者呢,修煉資源從不吝嗇。那回聽謝迎不經意說起,她麵上平靜,心裡卻是驚濤駭浪:同為親傳弟子,待遇怎麼就天差地彆?
然而那一年,兩人雙雙身死,她看著師尊歎了又歎,好似一夜間蒼老了十餘歲。
思緒收回,她聽到元慈的回答:“不去了。”
如釋重負。
喻秋走後,元慈驟然鬆手,任憑那塊靈玉掉落地麵,頃刻間四分五裂。
他看著那些碎片,輕輕吐出兩個字:“假的。”
“紋路細微之處粗糙許多,怎麼可能是謝迎之物,贗品罷了。”
所謂的靈玉,謝迎也曾給過他一塊。
淡綠色的,便是這樣如出一轍的紋樣,少年倏然從門後探出頭來,笑得狡黠:“師尊師尊,又出關了罷,有沒有瞧著這殿中有何不同?”
“哦?有何不同?”
“那案幾上實在空曠,不大好看,我便擺了塊靈玉上去,還彆說,雅致極了。”
“師尊你呢?你瞧著如何?”
回答什麼,他已經忘了。
那孩子心思跳脫,總是做些旁人意料不到之舉,做得多了,便不像……阿宿了。
令人……生厭。
元慈抬了抬手,地上的碎片瞬間被靈力覆蓋,一瞬間,湮滅成塵。
後來那一年黃昏,殘陽如血,他得以瞧見那一劍——不愧是通明劍心,直入謝迎心口,分毫不差。
少年眸中驚懼,是不可置信罷。
這一點,倒和阿宿一模一樣。
謝迎的屍身,連同那些雞零狗碎之物,都被白軒衣藏起來了。當年他尚且找不到,那些魔類,又如何能找得到,假的假的。
無論是誰在借白軒衣的名頭作祟,天等秘境中的神物都將會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