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2)

劉書記對伊曼印象不錯,等她脆生生的報告完,點點頭說:“伊曼同誌的思想彙報很深刻,你們都應該跟她好好學學。好了,伊大富和郝春麗留下,知青隊長馬上過來對你們進行思想糾正。”

兩位老的是正兒八經的民族資本家,階級思想根深蒂固,需要好好改造。剩下三位兒女可以提前回去。

對於伊金和伊秋月能出國的事,村子上下早就傳的風言風語,還有的人說這是上麵有人包庇,產生了負麵影響,讓劉書記很多時候不好做群眾工作。

劉書記懶得跟他們倆多話,走就趕緊走,眼不見心不煩。

“等等...”郝春麗戀戀不舍地望著伊金和伊秋月的背影,然而他們隻顧著往家裡趕,頭也沒回。

伊曼還以為早上劉書記會看到舉報信,轉念想到,南關嶺村認識字的人不多,舉報信怕是不常有。

伊曼遠遠地綴在後麵,在走廊上磨磨蹭蹭地走。

劉書記打開門,邊抽煙邊等候知青小隊的黃隊長,眼睛不經意地看到伊曼,看到她似乎用手指了指舉報箱。

“怎麼回事?”劉書記望著伊曼離開的背影,喃喃地走到舉報箱前麵,來回觀察了一下,從木頭縫隙裡看到裡麵有封信。

有人舉報?!

這種事可大可小,劉書記一口煙差點嗆住肺管,扶著舉報箱不住的咳嗽。

黃隊長遠遠地過來,看他咳的不停問:“劉書記你怎麼了?我扶你去休息?誒,你抱著舉報箱做什麼?”

劉書記連連擺手說:“沒事沒事,不小心嗆到一口煙氣。伊家兩口子在裡頭了,你進去吧。”

“嘿,幾十年的老煙槍還能嗆著煙。”

黃隊長精瘦的個兒,黝黑的皮膚,整個人精神抖擻。他嫌棄地往辦公室裡看了眼說:“小心點,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要我說,就不該讓他的兒女離開,祖傳的根就是爛的,就算出了國保準是漢奸。”

他說話中氣十足,也不避著人,辦公室裡的伊大富和郝春麗肯定聽到了。然而他們卻不敢作聲,每次黃隊長都能把他們批的狗血淋頭,他們可不敢主動惹事。

等黃隊長進到辦公室,剛關上門就傳來他嚴厲的叱喝聲。

劉書記從褲腰帶上掏出一串鑰匙,找出舉報箱的鑰匙,趕緊將舉報信裡的信取出來。

大年關的,劉書記盼著穩穩妥妥地過完這一年,冷不防接到一封舉報信,還沒看裡麵怎麼樣,腦門先出汗了。

*

風雪暫時停歇,出門的人多了起來。

伊家老宅門口停著一台快要報廢的小轎車,引來許多人的圍觀。

鄉親們不知道什麼叫報廢,隻知曉這年頭能坐小轎車出行的人都是有本事的。

伊秋月和伊金倆人大包小包地往小轎車上抬行李,開車的人戴著不合時宜的墨鏡,叼著煙吊兒郎當地望著四周。

伊金死命將後備箱關上,他跟伊秋月坐上車以後,帶墨鏡地男人遲遲沒上車。

伊秋月順著他的目光敏感地發現伊曼的身影,墨鏡男沒著急發動汽車,直直地望著伊曼的身影說:“雞窩裡居然住著一隻金鳳凰。”

伊秋月下意識反駁道:“什麼金鳳凰,就是我們家的使喚丫頭。”

墨鏡男嗤笑著說:“那你這麼一位大小姐去美國,不帶個使喚丫頭?這麼漂亮的丫頭出了門可以賺大錢的,彆怪我沒跟你們說。”

“輪不到她去。”伊秋月忙說:“除了臉蛋她還有什麼?路費可就給了我們倆的,當初你不是說,隻能我倆去,不能中途換人。”

墨鏡男從前麵伸出手,伊金沉默地將一個滿當當的信封遞給他。

眼鏡男低頭看了眼信封,滿意地說:“行吧,那咱們這就出發。上海的輪渡太緊俏,到時候可能從彆的地方登船,另需要一筆船票錢,你們早點準備好。”

伊金不耐煩地說:“少廢話,錢早就準備好了,趕緊走。”

伊曼站在人群外麵,冷眼看著小轎車緩緩駛離。

住在伊家隔壁的王笈鈴走上前,挽著伊曼的胳膊安慰道:“彆傷心,黑暗已經來了,光明不會太遠。他們走了,至少壓迫你的人少了。”

王笈鈴跟她娘一樣,都很關心伊曼。

上次去蘆葦蕩實在太苦,她沒去,其他時候經常跟伊曼一起乾活。她比伊曼大一個月,過完年就二十。她在寡母關愛中長大,跟伊秋月比起來,更像是伊曼的姐姐。

伊曼哭笑不得地說:“鈴姐,我一點不嫉妒他們。”

誰會嫉妒一個即將被抓捕的對象。

伊曼相信他們跑不遠,南關嶺到玉橋口開車過去順利的話要五到六天的車程,夠給劉書記和抓捕的人反應時間。

王笈鈴拉著她,小聲說:“難不成你真想老老實實在家伺候你的壞爸媽?我看你乾脆找個好人家嫁了得了,省的伺候他們。你要是有這個想法,我可以讓我娘偷偷幫你問問。”

王笈鈴的娘,在村裡是出名的熱心腸,人緣很好。

伊曼一心一意隻想弄封介紹信然後離開這裡,走到天涯海角都不回頭。嫁人是下下選。

她放開王笈鈴的胳膊說:“我還是去一趟知青點,等我回來到你家去編笸籮。”

“還是想問下放的事?”王笈鈴說:“那成,你快點回來。我娘早上做了大碴子粥,還給你留了一碗。”

如今糧食珍貴,伊曼感激地點點頭說:“我去去就回。我爸媽要是回來找我——”

王笈鈴笑著說:“就說你乾活去了。”

“嗯。”伊曼快步往知青點去。今天是禮拜一,公社領導會下到知青點給知青們開會,伊曼可以跟他們打聽打聽。

伊曼從家門口的小路走出來,已經看不到那台小轎車。

池塘的冰麵凍的硬實,穿過池塘越過兩排平房就是知青點。

說一千道一萬,此時此刻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孟虎,然而孟虎卻大咧咧地站在池塘對麵,虎視眈眈地盯著伊曼。

孟虎人如其名,凶狠暴力,國字大方臉,一言不合就喜歡對人使用暴力,在村裡人緣極差,是附近出名的盲流份子。村民在路上遇到他都要躲著走,誰也不想哪裡忽然惹到這位瘟神,惹禍上身。

孟虎原以為伊大富想跟他說親的是伊秋月,他對伊秋月沒多大興趣,不願意掏錢。

都是資本家的閨女,憑顏色也能分出三六九等,他想要的從來隻有伊曼一個。若不是伊曼成分不好,衝她臉蛋前來提親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家。

昨天孟虎知道爹娘要到伊家談論他跟伊曼的婚事,他激動的一晚上睡不著覺,饞人饞的慌。

遠遠看著池塘冰麵上走過來的伊曼,咽了咽吐沫,當真是十裡八鄉公認的大美人,走路時姿態已經讓他挪不開眼睛。

伊曼臉長的合他胃口,皮膚瑩白滑嫩,特彆是破舊棉襖也藏不住的蜜桃狀的胸脯,整個人含苞待放,有一種性感卻不自知的誘人氣質。

他擋在上岸的路上,眼睛直勾勾地在伊曼身上掃來掃去,伊曼在下首的池塘畔站住腳:“麻煩讓一讓,我要上去。”

孟虎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抓住伊曼,最終僅存的理智讓他放下手,對伊曼虛情假意地裂開嘴笑了:“這邊有冰,用不用我扶你上來啊?”

他語調中帶著奇怪的尾音,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克製難以說出口的強烈的占有欲。

伊曼是他的。

“不用,謝謝。”

伊曼跨到岸上,生疏客氣地跟他保持距離。

孟虎後退一步,當真給她讓開路,做作地表現出紳士的態度。

伊曼在書中知道他的秉性,不再跟他廢話,快步離開。

望著伊曼纖細柔弱的背影,孟虎不但沒生氣,反而興奮萬分。

這個女人,這副身子,很快就是他的了。

誰都彆想從他手裡搶去。

孟虎回過頭,忽然看到村子裡的傻子大樹望著伊曼的背影“嘿嘿嘿”傻笑。他是村裡的神經病,時而沉靜時而瘋癲狂躁。

“惡心玩意,看什麼看?!”孟虎卻不怕,管他瘋不瘋,猛地窩心腳,照著大樹的心窩踹過去。

大樹被他一腳踹下池塘,在冰麵上滾了幾圈疼的嗷嗷亂叫,引來不少人矚目。他們剛剛都看到孟虎盯著伊曼的眼神,全都嚇得不敢多說話。

大樹摔在冰麵上,瘋瘋癲癲地嚷道:“我要漂亮妞!我要漂亮妞!”

孟虎當著不少鄉親們的麵,追到冰麵上,照著大樹身上猛踹一腳!

他宣示主權般故意大聲嗬斥道:“那可是我媳婦,誰要是打她的主意,就是跟老子做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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