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想繼續說話,從那個方向槍聲已經讓這場對話徹底結束。
降穀零是再也聽不下去了,他向目光震撼中年男人開了兩槍,生怕不夠絕還補了一槍,然後快步走到斯洛伊麵前,扯著他的衣領就把人往旁邊的實驗室裡拽。斯洛伊就乖乖被他拽走。
門被砰的一聲甩上,降穀零直接用手肘把斯洛伊卡在門上,問:“誰讓你來這裡的?誰告訴你我是你弟弟?”
斯洛伊用無辜的跟路過小狗一樣的暗藍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說出了毫無溫度的恐怖話語:“蘇格蘭說的。”
降穀零本來準備好的下一句質問就卡在喉嚨裡,斯洛伊不會說謊,以他的“出廠天數”來說這人還沒學會對組織的人進行高端詐騙,不說的會直接回答不想說,那麼也就是說這事確實是景光告訴他的……
景!你在乾什麼啊!就算全組織都知道這個謠言了,也根本沒幾個人知道“Sloe”就是“幸村明”,你這是在把我往火坑裡推啊!
他還在想這團已經被叫做諸伏景光的貓扒拉得亂七八糟的毛線球應該怎麼扯開的時候,斯洛伊就用儘他可能的最讓人信服的語氣說:“我會保護你。”
降穀零:“……”
斯洛伊:“我們走吧,還有十五分鐘這裡就要爆炸了,FBI打算將這裡徹底清理掉,他們的大樓也被炸了,肯定不會放過這裡的東西。”
降穀零看著斯洛伊,是真沒從對方眼裡看到一點不清澈的念頭,但他自己是有個相當不太對勁的想法從腦海裡劃過。
在這個想法的驅使下,他問:“你和琴酒是什麼關係?”
斯洛伊的頭發軟軟落到波本手上,末端的卷順滑地散開,就在十幾個小時前還用那種冷且記仇的眼神看波本說“你輸了”的黑發年輕人這次隻回憶了一下,就回答:“我醒的時候,隻見到了琴酒,這裡告訴我要聽第一個見到的人的命令。”
他抬手,往自己腦袋指了指。
降穀零半晌沒說話,他放開手冷笑:“這次怎麼回答了?”
某種極為淺淡的固執或者說他自己都沒法理解的情緒在斯洛伊臉上一閃而過,他試著露出了一個笑:“家人不一樣。”
斯洛伊不擅長表露自己的情緒,或者他在這方麵少了點什麼,但這次的笑乾淨溫暖,一如正在臨近的春日裡待放的花枝。
降穀零發現他麵前有兩條路,他的意思是,隻要自己願意暫時承認這個弟弟的身份,斯洛伊就會……比之前聽話很多。
甜言蜜語、獲取信任,這本來就是臥底的專長,他可以毫無負擔地來完成一切必要的工作,因為他是公安,還因為——斯洛伊畢竟不是他的幸村。
波本放輕聲音,給斯洛伊整理了衣領,順勢抱住毫無防備的斯洛伊,說:“我們回去吧,哥哥。”
FBI的人很快就要將戰鬥收尾,據說剛才有“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插手了混戰,等他們發現那些個Anesidora組織的人的時候,發現那些人已經變成了零散的肢體碎塊。
當時降穀零看向斯洛伊,發現斯洛伊還是一副與自己無關的平靜表情,甚至有點疑惑波本為什麼要看他。
真不像人類啊。
降穀零說沒事,我們走吧,你不是說蘇格蘭也來了?斯洛伊說我告訴他帶人離開,我要進來救你,但剛才的爆炸讓信號徹底中斷,不知道他出去了沒有。
不知道是打開了什麼開關,斯洛伊的話也變多了一點,但也隻是一點點。降穀零說我們回去找他,從那邊的出口走,反正我不想跟FBI一起出去。
斯洛伊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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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的火焰漸漸熄滅,阿裡高特的遊戲也差不多要結束了。他甩了甩槍,對自己看到的場景可以說是極為厭惡,那張漂亮的娃娃臉上呈現出扭曲的憤怒。
就在他對著長穀川一平開槍的時候,從旁邊撲過來的戴著個頭盔的男人猛地把長穀川推出去,說:“跑!”
子彈落空了。
一時興起的劇本被打斷不是什麼掃興的事,阿裡高特早就習慣了,讓他感到厭煩的是中了一槍為長穀川擋住子彈的男人。
他看向逃走的長穀川一平,嗤笑一聲,對著倒下的男人又開了兩槍,俯下身,鞋底碾上被子彈打出來的傷口。
“這種犧牲自己、自以為能拯救彆人的把戲,真是……惡心。”
阿裡高特丟下必然要死的男人,往長穀川一平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追過去。時間還有點,他不介意陪那個替·代·品繼續玩玩。
躺在廢墟裡的人翻了個身,頭盔終於掉下來,露出一張半麵是血的臉來。他深呼吸,胸腔裡已經滿是火辣辣的痛覺,剛才那下一定是打到肺了,過不了多久神仙也難救,不過他本來也就沒打算活著出去。
他動了動手,拿出手機,抹開上麵的血,看到斷斷續續的半格信號。
他在最後的訊息裡這麼寫道:[不用等我回家了。對一平說,他哥這次真的死啦,是跟漂亮姐姐約會的時候殉情死的,羨慕吧!]
手無力地垂下,那塊手機在地上彈跳了兩圈,最後倒扣在地上。
未能發出去的消息在屏幕上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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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接連不斷的爆炸所隔開的另一角,蘇格蘭正在跟不知何時來到這裡的銀發男人對峙。
站在他對麵的人是琴酒,按理來說十幾個小時前琴酒還應該在加拿大,現在他直接飛來……不,在整件事發生前,琴酒就從加拿大來美國,至少昨晚就準備動身了。
“蘇格蘭,或者叫你諸伏景光。”琴酒點了根煙,槍都沒拿出來,不過伏特加和被叫來的愛爾蘭就在另外的方向注意蘇格蘭的行動。
連真名都叫出來了,看來組織已經掌握了足夠的情報,這情況怎麼也不可能說是三打一優勢在我,諸伏景光很清楚組織這次是有備而來,之前愛爾蘭的情報也不過是另一個陷阱。
他謹慎到現在還是著了組織的道,很難不說是萊伊把他亂帶進組織愛恨情仇裡的問題,但斯洛伊的事確實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他到現在也沒搞清楚組織到底在乎還是不在乎這個小繼承人。
琴酒像是笑了,不知道在笑什麼,直到一根煙就這麼抽儘,他才把嘴角翹起譏諷的弧度,說:“沒想到你也是警察。”
那個“也”字被他咬得很重,就好像對某種似曾相識的場麵至今難以忘懷,這對琴酒來說有點不尋常,而他每次遇到不尋常的場麵……多半是殺人更乾脆的時候。
諸伏景光也沒必要再演了,現在他能做的最好的結果就是死的時候帶走一個,或者兩個,他對著琴酒笑起來,這會兒笑得比在組織裡的時候真實多了。
“我是警察還真的對不起,琴酒,但我有件事沒騙你,我確實不是FBI。”這話他說的理直氣壯,畢竟組織懷疑他是FBI,他不是,這不是真話嗎?
隨後,曾經的蘇格蘭威士忌,潛入的臥底警察諸伏景光稍微側了下頭,問:“我有件事不明白,你明明早就可以殺我,為什麼要等到現在?”
琴酒殺臥底有多利索他又不是不知道,跟著琴酒的這些年也見過琴酒動手,隻要懷疑是臥底,不需要什麼證據,琴酒都能把目標處死,反正事後就算是BOSS也不會說什麼。
但是,要是說這份權力是那位先生給的也不儘然,這個組織需要琴酒,需要將內部蛀蟲清除的一把刀,這才是琴酒存在的意義,即使是那位先生死亡的現在,琴酒的地位也不會輕易動搖。
“看來你知道不少東西。”琴酒低笑。
“不算很多,警察的工作而已,看在我馬上要死的份上,能回答我這個問題嗎?”
諸伏景光的語氣依然輕鬆,但心裡卻在計算著如何才能抵達最好的結果,現在他麵對的是三人,而且這種地方,要逃出去幾乎不可能,更不用說FBI想要炸掉這裡。
除非、他想把這三人留在這裡,跟他一起埋葬,這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吧。
琴酒一步步往他這邊走來,看起來心情已經到了某種極端,他甚至在笑,隻是那笑意讓人發冷:“蘇格蘭,我從不相信組織裡的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你。你想問的其實是為什麼在那位先生死後,我什麼都沒做,既不想找繼承人,也對組織裡的那些小動作視而不見。”
“那你願意回答嗎?看來我跟你乾了三年的份上。”諸伏景光唇角帶笑,甚至挑釁地看了看那邊的愛爾蘭。
這模樣甚至像是恃寵而驕的貓。
琴酒走到他麵前,這已經是他們現在最近的安全距離,再近點就不知道誰會出手了。
他堪堪在諸伏景光的底線邊緣停住,用那雙滿含譏諷的綠眼睛看來,然後忽然嗤笑:“也不是什麼大事,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銀發男人越過諸伏景光,在錯身而過的那一瞬間,在他耳邊說:
“你不會真的以為,那位先生死了吧。”
那位先生。組織的建立者、統治者,這個名為烏丸集團的組織的幕後人,現在所有的推斷都是建立在他已經死亡的基礎上,但如果,他根本就沒死呢?
那麼這段時間裡組織發生的所有事,就都是一場鬨劇。
某種巨大的恐慌和事情脫離掌控的情緒湧上心頭,諸伏景光猛地轉過身去想問什麼,卻聽到琴酒在說——
“波本,你來得正好,身為新任的No.2,處決叛徒的工作就交給你。”
剛越過實驗區和庭院、穿過灰燼飄飛的大門跑到這邊,甚至還未搞清楚情況的降穀零愣住了,跟轉身看過來的諸伏景光遙遙相對。
“蘇格蘭是……”
“他是警察。我們在公安的線人……確認了他的身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