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朗姆走的時候跟斯洛伊打招呼, 說你就是傳說中的“最後一個繼承人”吧,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是打算回來繼承組織嗎?
他的語氣相當惡劣, 大概是希望斯洛伊能給出點反應,但很可惜他麵對的人就是非常平淡地打了個問號, 回答說我沒有繼承組織的打算。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斯洛伊。”
“嗯。”
迄今為止任何想來找茬的人都被斯洛伊這副態度給勸退,畢竟無論是挑釁還是玩笑都需要反饋, 而斯洛伊是個體察不到彆人情緒,也給不出任何反饋的人。
黑朗姆看到斯洛伊沒反應,咧嘴笑笑, 越過斯洛伊走出去;斯洛伊倒也不是對敵意毫無感覺,就問波本:“他是?”
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失,波本臉上的鋒銳感也隨之消失, 他用手按著前額, 從桌麵的反光裡看到門被甩上的場景, 隻覺得頭疼。
“朗姆的養子, 組織在公安的臥底。”
而波本, 是自稱殺了朗姆,目前擔任組織No.2的人。
朗姆的死帶來很多沒能收尾的問題, 比如拉斯維加斯的事件,再比如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這個代號是黑朗姆的人。
一看這個代號就跟朗姆有很大的關係, 事實也確實如此, 雖然降穀零沒見過這人,但好不容易從加拿大自己回來的阿裡高特提供了重要的情報,那就是朗姆確實曾經提到過他幾次。
「就是他有個相當信任的臥底,在不知道哪裡工作,平時也不會見麵, 但朗姆先生好像很信任他的嘛!」
「多的你問我我也不知道,朗姆先生哪裡會把重要的工作給我做啦,不過他的代號是黑朗姆,人就在日本,上次朗姆過節的時候還去找他了。」
「啊你問他們的關係?朗姆先生還說過他有個養子,應該就是這個人吧!」
阿裡高特不知道在忙什麼,電話裡說了一堆有的沒的就掛斷了,這段時間沒跑來搗亂降穀零倒是很樂意,就是希望阿裡高特不要惹出什麼事來最後找他背鍋。
現在朗姆死了,跟朗姆關係密切的人敵視他是理所當然,降穀零雖然處理了一批朗姆的心腹,又憑借自己的打工經驗、跟同事的友好關係、阿裡高特無處不在的情報和琴酒那邊放任不管的態度在組織裡混得風生水起,但還是要避免從暗地裡蹦出來的老六。
天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個新的想給朗姆報仇的老硬幣冒出來,上個月他就是去跟貝爾摩德吃個飯,餐廳都差點被炸了,犯人高喊著要給朗姆報仇,結果被路過的怪盜基德踩中腦袋直接昏倒在地。
謝謝你,怪盜基德。
“是敵人嗎?”斯洛伊坐在降穀零身邊,傾身過來,很認真地問。
“是……不是,你彆動手。”降穀零說到半截才想起來這是斯洛伊,但凡他說一句這個人很礙事,斯洛伊就真的去套麻袋——不,那是北小路真晝,這個應該是去殺人了。
雖然已經告訴過他不要輕易動手,但這家夥畢竟是組織培養的殺手,從小就沒怎麼學過輕拿輕放,自己跑出來的幾年記憶又被刪了,現在是徹底回歸出廠設置的狀態。
他抬起手,按在斯洛伊肩膀上,把人給按回去,順勢轉移了話題:“你最近都在做什麼?”
斯洛伊知道這是不打算讓自己插手,但他還有自己的想法……也沒必要跟波本說。他簡單而直白地回答:“出門散步,任務,還有看書。”
散步——貝爾摩德和阿裡高特來找他的時候會出門,除此之外估計是沒什麼離開的想法。沒人邀請的話他應該會一直待在這裡,直到接到彆的指令。
任務——雖然未曾說明,除了組織的任務之外還有某個幕後人發布的清掃神話生物的任務,甚至沒有任務報酬,但他還是接受了“邀請”。
看書——基本上都是波本過來的時候帶的,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測試他,可以說是什麼樣的書本都有。甚至有意味不明的輕小說。
波本雖然是他的“弟弟”,但各方麵都不信任他,斯洛伊也有點在意。隻是以他現在的性格根本不會說而已。
“我不想出去,但Gin說讓我彆再出現在他眼前。”
“他那是不想看到你身邊老跟著的阿裡高特,上次阿裡高特從加拿大回來的時候先把組織一個長期騙經費的研究所給炸了,你不如把阿裡高特趕走。”
“那樣他不就去找你了嗎?”
“……”
那你還是繼續哄著阿裡高特玩比較好,至少彆讓他來找我。阿裡高特平時都是那樣到處搗亂的性格,但一旦跟斯洛伊在一起就開始裝乖,雖然知道他是演的,但組織裡的人一致同意讓他多演兩天,大家愛看,真的。
降穀零當然也知道斯洛伊不是真的對他的利用毫無察覺,隻是相當縱容地接受了被利用這件事;可這個組織就是這樣,簡單的人沒法活下來,斯洛伊看起來是挺單純的,可他還沒單純到傻的地步——不如說斯洛伊現在這樣還比“北小路真晝”那個被貝爾摩德騙著跑的家夥聰明點。
降穀零歎氣,說跟我出去逛逛吧,於是兩個人離開據點,走在東京的街道上,看著窗外飄落的櫻花。
五瓣櫻花以鋪天蓋地的緋色將整個世界點染,柔軟的花瓣飛向更高的天空。這短暫又安逸的盛景是東京一年一度的櫻花時節,遊人如織,就算是工作再忙的人也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來走走洗滌心靈。
斯洛伊站在櫻花樹下,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直到花瓣在他發間堆滿也沒有動一下。櫻花的影子旋轉著落進他暗藍色的眼眸裡,花下之人看著緋紅的雲海飄落幾瓣,小孩子正在附近嬉鬨。
降穀零打完電話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景象。把手插在口袋裡的斯洛伊蹲下來跟某個小女孩交談,明明平時幾乎沒有表情的人現在卻在笑,他跟小孩勾勾手指,不知道做了什麼約定,等再站起來的時候落滿的櫻花掛在他發間,擋住了視線。
於是斯洛伊晃晃腦袋,想要把櫻花晃掉,沒成功,反而是更多花瓣掛在了末端打著卷兒的頭發上。他伸出手,一片一片地把花瓣摘下來,放在手心裡,然後攤開手,任由它們被風吹走。
“你再不出來,櫻花的花期都過了。”降穀零給他摘掉最後幾片花瓣,將剛才泛起的某種情緒壓在心底。
有時候他看斯洛伊,總覺得會看到某些熟悉的人的影子,雖然萊伊大多數時候都在胡說八道,但有件事他說得沒錯,降穀零是個很難放下的人。
景,已經離開四個月了啊。
斯洛伊依舊看著遠方的天空,還有被一陣風吹起來的櫻花,那些花瓣被風裹挾著飛往不知名的角落,暖風自街道的儘頭緩緩吹來。
他微微睜大眼睛,然後抬起手,抿著唇,又把手收回來:“……我父親。”
“什麼?”降穀零差點以為聽錯了,但這話確實是斯洛伊說的沒錯。
斯洛伊剛開始的語速很慢,越往後就越流暢:“他帶我出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記不清了,我們在鄉下,那時候……我家附近有棵櫻花樹,我還記得他說過哥哥要保護弟弟。”
說到最後他自己就停下了,按理來說斯洛伊不應該有任何記憶,畢竟組織的技術那也是經曆過時間考驗的——就算它出了問題,也應該從人最深刻的記憶開始恢複,至少不應該是這樣模糊的童年記憶。
他往波本那邊看看,自己都有點迷糊了,不過這完全不是問題,隻是一點過去的片段而已,他還是組織的人。
“……你記得嗎?”斯洛伊問降穀零。
降穀零哪裡知道這種事,他比北小路真晝大七歲,會暫且認下這個身份隻是因為會讓很多事變簡單。但那雙暗藍色的眼睛現在有點濕漉漉的,就像是雨天裡期待著被撿回家的小狗。
他本來也就是要將斯洛伊綁在他的船上,所以繼續這樣毫無芥蒂,他也不會因為這點感到愧疚——說到底,這個身份不就是幸村造成的嗎?
降穀零說:“嗯,我記得。”
斯洛伊就淺淺地笑起來,背後的櫻花被漫天的風卷起,這陣風來得比其他的風更加猛烈,吹動行人的衣衫,也用滿地的緋紅將視野覆蓋。
這個春天,就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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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組織曾經的研究員宮野夫婦的女兒宮野誌保被提前叫回到日本。
因為在藥物方麵做出的突出成果,和某項意料之外的研究進展,她很快就從換了個導師的學校畢業,並離開美國回組織工作,特彆是接手在琴酒話語裡變成“99%在騙經費”的億些實驗室。
雖然理論上來說她想去哪裡都可以,但組織所有的實驗室其實都殊途同歸,在研究同一樣東西,那就是長生不老藥。
真正的長生不老藥是不存在的——宮野誌保本來想這麼說,但最近的研究素材讓她推翻了自己原本的理論,畢竟有些東西已經完全超過了生物學的範疇,讓她想起當初拿到的幸村的血樣。
嗯,暗影,還有RUM。組織的水真是深不可測,明明朗姆還活著,她聽到的消息卻是朗姆死了。
關於朗姆其實沒死這件事,她曾旁敲側擊地問伏特加,說她聽到了一些情報,組織暗地裡流傳著某個重要人物死亡的消息,但他其實沒死,這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