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都不重要,就是在他說殺死醫生後,那個人對他的態度就發生了改變,本來過著還算“日常”生活的他被安排了新的學習任務,怎麼看也不像是過去那樣的東西,反倒是衝著殺人去的。
他知道的,做什麼都要有代價,謊言一旦出口就收不回來。
直到老師說,早阪美夏和北小路真晝,選一個殺掉吧,另一個就不會死。之所以留這兩個人到最後,就是因為那是你的朋友。
他出門的時候先見到了美夏,然後順著街道走到了北小路家。
學校不在上課,北小路的父親是醫生,那段時間總是有病人來,因為小鎮的醫院已經是半停止運行的狀態,能逃離的醫生都從這裡離開了。
他找到北小路真晝的時候,北小路真晝就在樓上,背對著他說“美夏,不是說要搬走嗎,為什麼這時候又來了啊”,但他站在門口,直到北小路真晝轉頭看他。
“……真夜!你出門啦!”
那是再明顯不過的喜悅,北小路真晝撲上來把他抱住,又怕他出什麼意外,圍著他轉了一圈問最近在家裡是怎麼回事,難道又來了個拿你做實驗的醫生?還是身體真的出了什麼問題?
“嗯,我……回來了。”他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在顫抖,連他自己都快聽不見了,但北小路真晝還是聽清楚了。
“怎麼這個表情?啊,我是不會走的,你不用擔心。老爸來這邊也有工作,那種人隻要有人求助他就一定會答應的啦。”
“……”
“什麼?”
“你能從這裡逃走嗎?”他說,“求你了,帶上你父親,還有其他人,誰都好,從這裡逃走,不要回頭,不要提到我,不要提到琥珀川,再也彆回來。”
他們總有一天會死。
隻要他在,那他們總有一天就會死在他麵前,就算他死了,他們也會因為需要抹消痕跡被殺死,所以說當初認識他就是最大的錯誤。
班長他們,風紀他們,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同學,早阪美夏和北小路真晝,他們走到這個地步都是因為他的存在,他知道的。
“真夜,你看起來,已經害怕到發抖了。”北小路真晝說。
“對不起。”
“跟我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不能說。”
“那,你是來殺我的嗎?”北小路真晝笑了,輕而易舉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的身體忽然僵住,但北小路真晝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後背,說沒關係啦,其實我猜到了,鎮子上發生那麼多事,每次出事的時候你都會變得很奇怪。
根本就不敢問你,因為你每次都是一副“我為什麼還沒死”的表情,今天你來的時候,簡直就像是要哭一樣。
我想啊,能讓真夜哭的人不多,我肯定要算一個吧。所以說,真夜今天其實是來殺我的。
“……”
“我猜對了,先是實驗,又是那種事,現在又要讓你殺人了,真夜,你自己就沒想過逃走嗎?”
“我逃過,”他低聲說,“被抓回來,然後班長死了,大川死了,橫田死了,木原死了,社長死了,小泉死了,池上死了……”
每念出一個名字,他的聲音就再低幾分,最後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說話了。
“彆想了,真夜,”北小路真晝說,“既然逃不走的話,就殺掉我吧。”
“什……”
“殺掉我啊。你去找過美夏吧,美夏給我打電話了,她說你看起來不對勁,結果是這樣,我猜是要你在我和美夏裡選一個?沒辦法沒辦法,我可是沒法看著你去殺美夏的。”北小路真晝還是那樣的笑,焦糖色的眼睛裡還是昔日的快樂模樣。
但那是死亡啊,死掉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有這樣的想法一直牢固地紮根在心底,就像是某種印刻在骨髓裡的信念,完全沒法理解真晝的想法。
“可是美夏……”
“彆想了。這樣就好。其實我呢……也被說得了絕症哦。除非去做死亡率超高的手術,不然漸漸就會沒法活動,最後變成植物人那樣。”
“……”
“好可怕啊,但要是忽然死掉的話,老爸肯定會自責吧。所以我決定了,要交好多好多朋友,做所有想做的事,度過最快樂的每一天,剛看到真夜這種人的時候真是沒法理解啊,我還生氣來著,明明活的好好的為什麼要把自己關起來。”
“……”
“然後我要一個超級浪漫的結束,讓所有人都來參加我的葬禮!我準備了好多好多東西,一定要讓大家在我的葬禮上笑出來!真夜也是,你很少笑,老是這副表情。”
“……”
“所以,真夜來為我送彆吧。記得要來參加我的葬禮哦。”
他殺了他。
他殺死了北小路真晝。
他抱著最後一個友人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最後抹乾眼淚將整座宅邸點燃,看著它一點點燒起來,那串沾血的星星手鏈落到地上,漆黑的泥土裡。
“可是美夏也是這麼說的。”
可是老師所謂的「正確答案」,是要將兩個人殺死。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為什麼還活著?”
心底有個陌生的聲音回答他,你必須活下來,因為你保存著隻有你知道的秘密。
可他,什麼都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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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動醫院的窗簾。
Aligoté:[聽說你醒啦。太好了,我還以為你真的會死呢。]
Aligoté:[久彆重逢高興嗎?最開始你都沒認出我來,也對嘛,這又不是我本來的臉,原本那張臉被火燒毀了啦,但現在的我也很喜歡哦。]
Aligoté:[但有一件事我想問真夜。]
Aligoté:[為什麼美夏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