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瑱跟陸何交換了個眼光,就讓所有人都等在外麵,隻身一人進了審訊室。
他直截了當:“王山,為什麼要殺人?”
王山沒有抬頭,仍是盯著自己的腳尖,如同一個鋸嘴葫蘆什麼話也不說。
賀瑱並不氣餒:“你不想知道黃明珠現在的情況了嗎?”
王山有了些動靜,可他最終不過是瞥了賀瑱一眼,又緘默不語了起來。
賀瑱便也閉了嘴,坐在他對麵狀似悠閒地喝起了茶。他心底裡並非波瀾不驚,隻是隻有裝出這幅毫不在意的模樣,才能徹底地擊潰王山的心理防線。
他設定的鬨鈴終於響起,就像是閒來無事地接起電話一般,說道:“醫院那邊怎麼說?什麼?你再說一次,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的!”
餘光瞥見王山,他便見得其身體立馬僵硬了起來,目光忍不住地向自己的方向瞟來。他便刻意地與王山來了個四目相接,隨即捂住了聽筒:“我出去跟你說。”
而後,他也不再顧王山是何反應,徑直走出了審訊室,在監視器中觀察著王山的一舉一動。
果不其然,他瞧見王山當即便坐不住了,帶著手銬的手重重地在桌上捶了兩下。他想要抱住頭,卻沒有辦法,最終隻能用頭狠狠地撞著桌角,來發泄自己積存在心底的崩潰情緒。
陸何想要進去阻止他,卻被賀瑱拉住了:“再耐心點。”
賀瑱也有點心裡沒譜,但是終歸還是按捺住了自己。他死死地盯著監控器的畫麵,時間一分一秒滴滴答答,終於看見了王山坐不住站起身來,一臉焦急地想要去門口拉開門,卻無濟於事,隻有無能地吼著:“明珠怎麼樣了?她到底怎麼樣了!”
他知道到了突破口,立馬起身推開了房門:“你既然想殺她,為什麼還關心她?”
王山垂著頭,指尖深深地摳進了掌心之中:“我不想殺她的,我就是想聽她好好給我解釋一下。可是……小寧剛死,她就帶男人回來,我還活著呢,她就是這麼羞辱我的?還有……她說沒有小寧這個累贅了,她終於能和我分開,和彆人遠走高飛了。我沒有忍住,哪個男人能忍得住呢?”
賀瑱想要設身處地地站在他的角度上,可又想起了宋知意說他的共情能力太強了,頓時偃旗息鼓。
他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冷漠而又悲憫地看著王山:“殺人是犯法的!那個男人已經搶救無效去世了,王山,你要坐牢,甚至可能被判處死刑,你知道嗎?!”
“我知道……”王山抬起頭,一雙枯井般的眼睛裡終於有了波瀾,“可他該死!他說他跟著小寧到了公園,他看見小寧坐在湖邊哭。他覺得是小寧連累了明珠,如果沒有小寧,明珠早就不會選擇這樣的人生了。所以、所以他把小寧……他把小寧按進了水裡!是他害死了小寧,他不該死嗎?!”
“什麼?!”賀瑱也沒想到事實真相竟是如此,王寧竟然是這般被母親的情夫折辱致死的。
王山深吸了一口氣:“那男的叫錢仁,是我們兩個的大學同學,當時就都追過明珠,但是明珠選擇了家境更好的我。後來生了小寧,等他上了初中,需要更多錢了,我就愈發地努力工作,經常出差做項目,幾個月半年的不能回家。”
“我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又是怎麼重逢勾搭上的,我根本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如果、如果不是我今天撞見了,我還被蒙在鼓裡……”
“他們知道我媽老年癡呆,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在我媽眼皮子底下幽會。一開始是背著小寧的,後來有一次被撞見了,那男的就刻意讓小寧躲在門後看了個一清二楚,看著他和自己的母親亂搞!”
“後來……明珠也知道了,她每天就告訴小寧,是他這個包袱拖累了自己。她根本不像個母親,她用煙頭燙小寧,羞辱小寧的人格!她配當個媽媽嗎?她配嗎?”
“賀警官。”王山突然喚了賀瑱的名字,抬頭看向賀瑱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麵,“你知道我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嗎?”
賀瑱搖搖頭。
他就繼續說:“是錢仁,錢仁親口在我麵前說的。他在我麵前耀武揚威,說馬上明珠就會和他雙宿雙飛了。他看著我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可悲的小醜,我實在沒忍住、實在是……”
他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賀瑱努力吸收消化著這一切,本來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的手,沒由得停住了。
誰不可憐啊。
“咚咚咚”三聲,敲響了審訊室的門,也打斷了賀瑱的一切思緒。
“老大。”是陸何推開門,朝著賀瑱揚了揚手機,示意賀瑱出去後,又說,“剛醫院來消息了,黃明珠醒了。她說,讓我們放了王山,人是她殺的。還有……”
賀瑱已經是被這一連串的信息量折磨得腦仁生疼,也就不怕陸何下一句再炸裂的話了。他揉了揉酸脹的額角,眯著眼睛問:“她還說什麼了?”
陸何砸了咂嘴:“她還說,錢仁沒殺死王寧。王寧後來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