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瑱呆愣在了原地,有些茫然地四顧。他隻覺得是自己沒睡醒,不然怎麼會……“沒有凶手呢?”
宋知意也是慨歎:“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王寧的手腕上有不少試切傷嗎?”
賀瑱點了點頭:“當然記得,可是他不是沒對自己下得去手嗎?他不是……想活了嗎?難道……”
“可我以為他放棄自殺了!”賀瑱使勁兒咬住了自己的後槽牙,“可怎麼又會?”
宋知意沒有接話,隻是很平靜地問賀瑱:“你嘗試過故意在自己的身上劃下一道又一道嗎?”
“我怎麼可能會!那得多疼啊……”賀瑱趕忙搖頭,“是啊,那該有多疼啊,王寧受過那麼多的苦。可是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也是一個很艱難的決定吧。”
他話未曾說完,手機卻是叮叮當當地響了起來。
信息來自於陸何:老大,今天下午突然出那麼多的事,我也忘了給你交代了。粉毛說的那個天天網吧的監控視頻我們已經從頭到尾、事無巨細地看了一遍,確認在王寧死亡的時間段中,他們那群人,連座位都沒離開過。所以老大,粉毛說的是事實,王寧的死真的和他們沒關係。
還有就是,黃明珠還交代了,那天王寧頭發濕漉漉地回家,她還暗諷了王寧幾句,問他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還擰了他幾下。結果沒多會兒自己就收到了錢仁約她出去私會的信息,沒再管得了王寧是不是根本連晚飯都沒吃。她真不是個東西,我真沒見過這樣的媽!
後來發生了什麼,黃明珠也不知道了。我估計也就隻有奶奶知道了,可是奶奶那樣,也什麼都記不住。不過老大你教我要看細節,我就想起來奶奶那天說讓你幫王寧,所以王寧大概率是和奶奶說了些什麼悲觀的話,才跑出門去被人殺害了。
這無疑不更加證明了王寧就是死於自殺。
賀瑱鎖上了手機,看著幽黑的屏幕模模糊糊地映出他自己的一張臉,深深地歎了口氣:“我想為他沉冤昭雪,可是……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也許在錢仁將王寧按進水裡的時候,他自己真的有一刻希望錢仁能把他殺了,這樣錢仁就背負上了殺人的罪名,坐一輩子的牢,再也不出現在他的父母麵前。也許那個時候,他就不再是累贅,不再是黃明珠舍也舍不掉的包袱,而是能給他們父母第二次機會的天使。”
“可是他沒有死,錢仁最終還是放手了、退卻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充斥在心底儘然全是無力感。
他再也顧不得宋知意是不是說他共情太強,而真真切切設身處地地成為了王寧。他妄圖以王寧的視角去看這一切,陡然就察覺這世界好像變了個模樣。
錢仁不再是他試圖反抗活命的凶手,而是他這一盤死局上的唯一的活路。他真的有嘗試著在他還有理智的時候,終於做一回能掌控自己命運的操盤手。
但是他還是失敗了。
賀瑱緩緩地合上了雙眼,腦海中似乎一遍遍地過著王寧的絕望。那片冰冷的湖水就如同真實地沒過了他的鼻腔、顱頂一般,逐漸奪去了他呼吸的能力。
是宋知意焦急的呼喚聲,才讓他想起來他並非王寧。而隻是賀瑱,一個努力替王寧尋找真相的刑警。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說道:“也許你說得對,我這回的確共情能力強了些,但就此事而言,並不是什麼壞事。”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淩晨兩點半了。
好像他今天吃的,還就隻有早上宋知意給他帶的那個三明治罷了。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前胸貼著後背了。
“走吧,一起去吃點東西,你這一天也沒吃什麼呢吧。”好像自從經曆了那一回的爭吵過後,他們之間那堵牆,似乎更被打破了些。
宋知意也從善如流地跟了上去。
賀瑱選的是平常他們都會吃的路邊攤,迷迷糊糊地坐下了才想起來:“誒,你說你吃的那麼健康,我拉你來吃這重油重鹽的路邊攤,你會不會腸胃受不了啊。”
宋知意看著眼前的烤串,和賀瑱手邊的冰啤酒:“是有可能。但是你如果配冰啤酒,是一定會不舒服的。”
“……”賀瑱無語,“你這人說話可真實在啊,實實在在地往人心窩子上捅,還得擰兩下。”
但他可也沒在意宋知意的話,他又困又累,可是明天還得熬著把這件案子結束了。
一口冰啤酒下肚,他頓時就覺得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渾身舒爽。
被王寧這個案子折磨得痛苦情愫也消散了不少:“我隻是太可憐王寧了,他又做錯了什麼呢?落得這樣個下場,想想他今年才不過十七歲,那般大好的人生,就被自己的母親、校園暴力毀掉了,再也沒有以後了。”
他往宋知意的手裡塞了串肥瘦相間的羊肉串,兩人的指尖在交疊中微微觸碰又分開:“快吃啊,涼了就膻了,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