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第一堂課是語文課。
高三一班在一樓,幾人進去後，發現已經有不少學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不斜視,非常端正，哪怕老師還沒來，也沒人說話。
整個教室安靜的近乎詭異。
黑板上寫著今日值日生是卜程程,還有當天的課表。
基本上都是語數外,雖然說班主任教其他副科，但至少從課表上來看，沒看到有什麼副科。
安子亦低聲,“真奇怪,沒有物理化學之類的嗎？”
蘇搖鈴：“不用上課就可以拿工資,班主任狂喜。”
安子亦：……等等，你的關注點？
不過，也難怪不需要彆的多餘的老師，黑板旁邊的牆上貼著一周的課表，的確沒有物理化學。
趙曉隨高興道，“太好了,應付主科已經很累了，沒有副科能少掉多少頭發！”
蘇搖鈴盯著課表看了一會。
有什麼地方不對呢？
課表的時間,課程的名字,沒有什麼錯誤的。
但是卻給她一種蒙著窗戶紙,看不透背後問題的感覺。
而最怪異的感覺是——
出問題的不是眼前所看到的東西，而是她自己。
陸續有不少學生進來,但他們是轉校生，還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隻能先等等。
很快,語文老師進了教室。
“你們就是新來的轉校生吧？”
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素色衣服，短發，看起來大概三十歲的女人，“我姓宋，負責你們的語文，你們可以叫我宋老師。”
她臉上的表情比宋老師和藹多了，“我聽吳老師說了，你們剛辦完入學的事情，一會先和大家做個自我介紹，我再給你們安排座位，正好，班上還有幾個空位。”
安子亦對宋老師很有好感，或許是有吳老師在前麵做對比的原因，他禮貌地點頭，“謝謝宋老師。”
但當他轉頭一看講台下麵的同學——
坐的端正，卻也僵硬，似乎沒有一個在意他們這幾個轉校生，安子亦又開始懷疑一會的自我介紹有沒有人聽。
正好這個時候，上課鈴響了。
宋老師笑道，“同學們，讓我們歡迎新來的同學。”
下麵原本麵無表情的同學，瞬間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然而，哪怕他們同時用力拍打著手掌，臉上依然是沒有任何表情的，仿佛一群聽從命令的機器。
啪啪啪啪！
掌聲越是熱烈，場麵就越是詭異。
宋老師開口說話的瞬間，所有的掌聲也停了下來，她轉頭看向安子亦等人，“你們做一下自我介紹吧。”
安子亦點頭，“大家好，我叫安子亦，是剛轉來的，希望以後可以和大家好好相處。”
果然沒有人在聽，也沒有任何回應，場麵一度安靜而尷尬。
魯大西在旁邊不屑：“儘說一些廢話。”
他一掃下麵無動於衷的學生：“笑死了，你看下麵有人理你嗎？”
安子亦倒也沒放在心上，算是脾氣好的。
緊跟著是其他人，依次做了介紹，但下麵的人反應都是一模一樣，
那就是毫無反應。
彆人沒說什麼，可魯大西不乾了，他感覺自己第一次受到了忽視，“你們什麼反應？全都是瞎子嗎？沒聽見我和你們說話？！”
宋老師笑道，“好了，魯同學，不要生氣，可能同學們學習壓力太大，才會這樣，大家歡迎一下魯大西同學加入我們高三一班。”
“歡迎！歡迎！”
下麵又齊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歡迎新同學！”
“歡迎新同學！”
魯大西擺擺手，“算了算了，一群蠢貨，這算什麼歡迎，搞得跟傳.銷現場一樣，讓他們趕快閉嘴吧。”
破案了，魯大西是校領導來視察的。
至少他看起來是這麼認為的。
宋老師做了個往下壓的手勢，同學們又安靜下來。
於清在蘇搖鈴旁邊低聲，“感覺同學都很奇怪。”
蘇搖鈴說：“或許不是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奇怪。”
於清：“？誰？”
蘇搖鈴看向魯大西：“你看他融入的多順利。”
魯大西已經雙手背在身後，開始視察了。
教室裡的課桌是兩兩拚在一起，前後和中間都有空位，尤其是第一排，卓悅的旁邊就有一個空位。
宋老師說，“這樣吧，蘇搖鈴你去第一排。”
蘇搖鈴對自己的座位沒什麼要求，但她還沒說話，魯大西同學就發出了憤怒的聲音，“老師，第一排是給優秀的學生的，我認為我這麼優秀的人，絕不能坐在人群中間，讓這群普通人淹沒我的光芒，這一個位置，應該屬於我。”
宋老師：“？”
好在宋老師看起來脾氣還算好，沒有多說什麼。
緊跟著，宋老師看向蘇搖鈴：“既然魯大西喜歡第一排，那你看看，要不然把這個位置讓給他？”
換做是吳老師，估計已經給魯大西一巴掌了。
蘇搖鈴點頭：“也行。”
魯大西：“還算你有自知之明。”
這句話剛說完，就聽見蘇搖鈴的下半句話——
“第一排吃粉筆灰，我往後坐坐正好。”
魯大西：“？”
他瞬間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明明第一排是自己自信而勇敢地爭取回來的好座位，為什麼現在感覺像是人家不要的東西，他來接盤？
然後沒等他發作，便聽見宋老師說，“後麵還有三個座位，都在教室中間，你們可以選自己喜歡的，就是有一個座位很不巧，在最後一排，你們看看誰個子比較高，選完最後一排的位置，剩下的就自己選好了。”
這也算是比較自由的分配。
換做吳老師，現在已經直接把每個人的座位分好，讓他們趕緊滾下去，彆磨磨蹭蹭。
雖然於清和蘇搖鈴的個子在女生中都不算太矮的類型，但總不能讓她們坐在最後麵，趙曉隨的個子不算高，安子亦便打算自己去最後一排的位置：“我——”
“我去最後一排吧。”
蘇搖鈴說，“這個位置，總沒有人和我搶了。”
顯然，這個時候安子亦再開口，再加上魯大西剛才的操作，場麵多少就有些尷尬，他
隻好小聲詢問，“其實，我可以去最後一排。”
蘇搖鈴搖頭：“不用了。”
她又不是什麼愛學習的好學生，更何況，最後一排可以把整個教室都收之眼底，不會有任何人坐在自己的背後。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選擇，但是直覺告訴她，這樣的坐法是最方便的。
方麵什麼呢？
必然不是方便學習。
但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
於清選了卜程程旁邊的空位，趙曉隨和安子亦正好在中間的兩個空位，互相是同桌。
這樣一來，班上每個人都有了同桌，不剩下空位了。
蘇搖鈴走到了最後，拉開椅子坐下來，卻發現同桌也是個熟人。
“蘇同學，你太有眼光了！”
陸野毫不吝惜地讚美道，“知道這個地方睡覺逃課都非常方便，你看他們坐在前麵的，一有點動靜，全班都能看見，還的是你，和我的眼光一樣好。”
蘇搖鈴看了眼頭靠在桌上，轉頭用那雙好看狹長的眼睛低聲和自己說話的少年，“你旁邊的這個位置，不會就是因為你帶著去逃課，然後被發現之後開除，所以才空下來的吧？”
陸野的手放在桌上，頭在手臂上蹭了蹭，也得虧他一直趴在桌上，不然以他的個子，就算是坐在最後一排，也不會被其他人擋住看不見，“噓，瞎說什麼呢！不過你放心吧，灰燼高中是不會開除學生的，跟著我絕對沒問題！”
說完，他還悄悄靠過來，“歡迎你，新同桌。”
蘇搖鈴“嗯”了一聲。
陸野坐了起來，其他同學也拿出了書本，但都還沒動作，他倒是先在紙上唰唰寫了起來。
台上的宋老師在說話，“請同學們翻到語文課本第100頁。”
陸野還在低頭唰唰唰。
蘇搖鈴就在他旁邊，轉頭就能看見他在寫什麼，於是她也光明正大看了——
作業本上，寫著一排大字。
《攻略高冷同桌的一百種方法》
下麵小標題“如何獲取她的信任？”
往下是——
和她熱情地打招呼。
和她積極地說話。
帶她去沒有人知道的神秘場所。
送她神秘的小禮物。
小禮物旁邊打了個問
號，延伸出來一個大括號，大括號裡的內容是：
她喜歡什麼？
她討厭什麼？
我有什麼？
非常詳儘而周全的考慮，尤其是大括號裡的三個內容，建議全文背誦。
蘇搖鈴：“陸野，你不遮一下嗎？”
陸野埋頭苦寫，“噓，我正在構思當中，已經快理清楚思路了。”
他認真的樣子，真的和這個教室格格不入。
蘇搖鈴索性讓他去折騰，自己翻開了語文課本的第一百頁。
第一百頁是一篇課文。
宋老師說，“好，現在讓我們的新同學，魯大西來念一下這篇課文。”
魯大西給了宋老師一個您非常有眼光的眼神，站起來清了清嗓子，開始念道，“我愛我的學校，我愛我的學校，我愛我的學校，我愛，我的學校。”
他忽然停了下來。
宋老師微笑著鼓勵，“繼續呀，魯大西同學。”
魯大西接下來的聲音，可沒先前那麼洪亮而充滿自信了，他繼續念到，“我愛我的學校……”
第一百頁是這一句話，第一百零一頁也是這句話！
沒人問他怎麼了，因為每個人手裡都有課本，他們知道，魯大西念得是正確的，這一篇叫做《我愛我的學校》的課文，兩頁的內容，全都是一模一樣的！
等魯大西念完，宋老師繼續微笑，“魯大西同學念得很好，大家鼓掌！”
又是機械而統一的掌聲，每個人都抬頭，毫無情緒地看向沒有鼓掌的那幾個人——安子亦，於清等。
趙曉隨被這目光盯得有些發毛，也不自覺舉起了手，開始鼓掌。
他們又開始盯著其他人。
於清，安子亦也開始鼓掌。
最後，就剩下最後一排，全部的同學都轉過頭，像是脖子被狠狠抓住扭了過來一般，盯著蘇搖鈴。
宋老師微笑著看著她：“蘇同學，你覺得魯同學念得不好嗎？”
蘇搖鈴：“挺好的，我建議學校以後入手一台複讀機，這樣可以提高我們的學習效率。”
宋老師：“複讀機？蘇同學又在開玩笑了，既然你覺得他念得很好，應該給他鼓勵才對。”
蘇搖鈴抬起手，隨便拍了兩下。
宋老師滿意地點點頭：“好孩子，”
前麵的人頭也齊刷刷轉了回去，繼續鼓掌！
魯大西：“這，這……”
他吞吐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好了，你們不要鼓掌了，我看得出來，你們根本就不是真心為我鼓掌！”
所有人的動作停了下來。
就連宋老師也看著魯大西，保持著不變的笑容，“魯同學，你說什麼？”
明明是很普通的問話，但連坐在魯大西後麵幾排的趙曉隨都感覺到了其中的壓迫感。
魯大西顯然沒有感受到這種壓迫感，他繼續道，“從進入這個教室起，我就覺得有一件事很不對勁！”
蘇搖鈴靠在椅子上，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