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城。
百花大教堂。
擁有白骨一般色澤的牆壁上雕刻著精致的圖案, 高聳的牆體如同竹節一般往上延伸,像是某種死亡的巨大深海魚類留下的骨頭,魚骨層層疊疊, 逐次上升。
但偏偏頭頂卻是巨大的圓頂,這是建築史上的奇跡, 從兩百年前開始動工,百年前的那場劫難, 讓工程中斷,但在蘇搖鈴等人到來之前, 外來者已經離開, 這個世界曾經又恢複了正常, 曆史百年,終於建造而成了這座龐大的教堂, 但這項工程還未完工,未來數十年,還會有人繼續建造它。
接近百米高的龐大建築,神乎其技的手法,最後一位設計師無圖稿建造的巨型穹頂之內, 層層疊疊的空間節奏將光切割城無數份, 變成可視的圖景,仿佛一首壯麗的弦樂樂譜……
蘇搖鈴沒有踏入教堂內部, 阿萊塔站在她身側,這座曾經輝煌美麗的教堂還沒有恢複它的榮光,城外鮮花盛放,城內人們欣喜奔走,還沒有人想起這裡。
這個世界早就擁有成熟的多種信仰和神明文化,而“菲歐洛爾”的存在, 或許會成為一個新的信仰體係,又或許會被並入已有的神話體係,成為“眾神”之中的一員。
碑石上寫著大教堂曆任的多位設計師姓名和日期。
她隻是看了一眼,便繼續往前走。
阿萊塔的家就在前麵不遠處。
她很激動,離家兩年,終於可以回到……
蘇搖鈴卻停下了腳步,她又看見了那些雕像,大理石雕像,冰冷高傲,佇立在街頭,俯瞰著來往的人,每個雕像下麵都有一句話,一排字。
有的寫著【像愛你自己一樣去愛彆人】、【凡事謙虛、溫柔】等名言警句,雞湯鼓勵。
有的寫著【玫德奇家族讚助】等簡單粗暴的內容。
有的寫的完全不知道在說什麼,比如【找到它的名字】。
她在不知所雲的這個雕像麵前站了一會。
阿萊塔不明白,但她也不敢多問。
半晌,蘇搖鈴忽然道,“這個城市存放書籍最多的地方在哪裡?”
阿萊塔想了想,說了一個地點。
達芬奇已經和他們兩人分開,出口停留的時間不長,她必須在第二天黎明之前離開,否則天上的光門就會消失,所以留給他畫畫的時間不多。
“你先回去。”
蘇搖鈴隻說了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阿萊塔知道她或許是要去辦什麼事,便沒有追上去,更何況,她已經很久沒見到自己的家人了,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她要回去,將神的故事講給自己的姐姐和父親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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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的身手,就算目的地有重兵把守,也能牽無聲息混進去,千麵受損,需要修補,黑發太明顯了,尤其是剛剛她的幻影才傳遍整個世界,這個世界的黑發人數量可不多。
蘇搖鈴找了一件披布,遮住頭發和大半麵容。
翡冷翠的書籍不在少數,而且數量龐大,檢索又采取的是非常古老的方式,沒有什麼一鍵檢索的電子手段。
她花了點時間,找到了自己猜想的幾本書。
但——
每一本書的內容都太多了,厚如磚頭的書籍,還不方便閱讀,正好等畫畫也需要時間,她就把整個晚上都放在了看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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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
裡奧納多正在加班加點。
他嘴裡嘟囔著什麼,但手上的功夫沒停。
畫畫不是什麼難事,哪怕是命題作文,他不滿的是那個小姑娘的要求還不少——不要使用實驗性的顏料和處理方法。
沒有實驗,哪有創新?
雖然大部分的實驗都是失敗的,導致那些畫要不然就是廢了,要不然就是無法保存……
蘇搖鈴直接預判了他的行動,把他躍躍欲試的各種想法扼殺在搖籃裡。
雖然嘴上抱怨著,但他手上動作沒慢,哪怕經曆了之前的事情,身體已經有些疲倦,但裡奧納多還是睜著眼睛,在畫架麵前站了一夜。
當他進入繪畫世界中後,外麵的一切都不重要了,疲憊自己退散,他的眼睛開始迸發光芒。
她的要求很奇怪,一開始,他甚至懷疑自己會不知道從何下手。
但是沒想到,當拿起畫筆的瞬間,所有的問題都消失了。
他不停的畫,沒有一刻停歇,終於在規定的時間——黎明來臨之前,將這幅畫畫完。
在畫布上簽下自己的姓名之後,裡奧納多站在這幅畫麵前,忽然有一刻的精神恍惚。
好像,他似乎進入了某個完全不同的維度和世界裡……
但那隻是一瞬間,一瞬間仿佛是永遠,不對,是因為那裡沒有時間!
他猛地驚醒過來,自己站在安靜的小屋裡,低頭看向手上拿著的沾滿顏料的畫筆。
這支筆,難道有魔力嗎?
咚咚咚。
有人敲門。
裡奧納多還沒開口,但敲門的人已經自覺推門進來。
達芬奇胡子一翹,“你不會也用那些雕像看著我吧?不然怎麼我一畫完,你就來了?而且,我還沒說請進呢。”
“你會說的,而且這門背後沒有弩箭機關,我當然可以直接進來。”
來人正是低調打扮的蘇搖鈴。
她問:“畫完了?”
“對,你這隻筆在哪裡買的,我也想買一支,當然,最好價格不要太貴,如果你願意讚助我,或者送我,我也是非常樂意的……真奇怪,它明明隻有一個筆尖的形狀,但是卻可以畫出不同筆刷效果……”他越說越喜歡。
蘇搖鈴直接收回他手上的筆,“是非賣品。”
畫放在角落的畫架上,蘇搖鈴直接將其也收入空間。
裡奧納多對她這種讓物品憑空消失的能力已經見怪不怪,他隻是擦了擦手上的顏料,看向她,“你真的要走?”
蘇搖鈴點頭:“我隻是路過而已,他們都已經離開了,我也會離開。”
裡奧納多靠在桌子旁,思考了一會,沉聲問,“還會回來嗎?”
“也許會。”
她在這裡建立了信仰途徑,可以利用途徑回來。
“什麼時候回來?”
“最快五百年後,最慢不知道。”
裡奧納多“靠”了一聲,“五百年我骨灰都不知道揚哪兒了。”
蘇搖鈴可以帶走他,但是她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知道他要的不是一個活命的機會,一個進入她的空間,成為她的戰鬥助力的機會。
他應該去思考,去創造,去給他的種族,帶來更多的未來。
原本的達芬奇死了,他就是這個世界真正的“達芬奇”。
“行吧,”
裡奧納多走到窗前,看著外麵微微泛起青光的天空,“你是我見過最特彆的人,其實,你們都很特彆,但是我能看出來,他們和我們一樣,沒有什麼區彆,隻是身體不同,種族不同,出生的地方不同,而你和他們不一樣,你身上有一股破壞的勁,我很欣賞。”
“算上老萊婓爾,你是我的第二個朋友,當然,我以後肯定還會認識更多的朋友,你們也不是唯一的,放心。”
說起萊婓爾的時候,裡奧納多的眼裡閃過一絲遺憾,“他也隻是個普通人,我也是,隻是恰巧,碰到了一些不普通的事情。”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矯情,他驟然停止了這個話題,搖搖頭,轉過身問,“什麼時候走?”
身後空無一人,不隻是畫架上的畫沒了,畫架角落的兩幅剛畫完的畫也沒了。
裡奧納多:“??人呢??”
靠,怎麼還偷畫的???
他連忙爬上二樓,從窗台爬出去,踩著瓦片上了屋頂,寒風呼呼的吹,裡奧納多抬頭看著遠處的天空,果然隱約看見什麼東西往上而去,天空有一道更微弱的微光之門,也隨著那個東西一起很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