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紅這才壓下怒氣。
“行。”
趙詳把人送走,這才鬆了口氣。
高情商:有一支奇兵需要你帶領。
低情商:有一支水平未知,有沒有都一樣,我暫時沒工夫抽時間去整合的新隊伍交給你來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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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泫氏征到的兵已經出城許久了。
眼看天色將暗,眾人先在丹水邊紮營。
這裡是趙軍控製的區域,在他們前麵,還有擋在高平關至界牌嶺一線的趙軍以及其他城邑。
因此,他們不必擔心被秦人襲擊,直接就能就地生火。
孟九不太和其他人來往,也是怕被人發現自己的身份,但她手腳利落,說話又好聽,也沒什麼人為難她,尤其大家都是從城裡征召上場的新人,有的人連屍體都沒見過,乾過最重的活就是挖河溝。
也多虧了她聰明伶俐,會看眼色,所以知道了不少消息,也打聽到自己哥哥所在的軍隊,很有可能就駐紮在界牌嶺。
這次有機會馳援界牌嶺,她就能找到孟大了!
士兵好相處,但將領就不同了。
孟九不太喜歡這個新來的趙人,他的態度總是高高在上。
“說了多少次,安營紮寨,需要整齊劃一,而不是亂七八糟——!”
果然 ,遠處又傳來了對方罵人的聲音。
“韓人真就如此蠢笨,你們不會騎馬就算了,連這些事都做不好?!”
怒火還燒到了孟九所在的小隊。
“今晚守夜全由你們負責,絕不能鬆懈!”
“那邊那個,睜大你的狗眼,要睡去墳地裡睡,直接讓秦人來帶走你們的腦袋好了,到那個時候,你能睡一輩子!”
等趙人走了,剛才被罵的狗血淋頭士兵終於忍不住和孟九吐槽:“什麼人啊,不就是官比我們大,不就是會騎馬嗎,隻會衝著我們發脾氣,有本事和秦人乾去,我們又不是騎兵,不會騎馬怎麼了。”
孟九不理解:“既然趙軍不喜歡我們,也看不上我們,還接管了這裡的土地,為什麼不讓我們回家?”
如果不是他們強行留下城裡的韓人,還出去到處抓壯丁,孟村的人也不會被帶走。
不是說這麻煩已經扔給趙國了嗎?
那小兵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哪有那麼容易,你以為他們不想把我們扔回去?廉將軍在北方修各種工事,一大部分的韓人都被調去當苦力了!而我們這些倒黴蛋,還得派出去馳援南邊。”
他和孟村的人一樣,都是被從南方的韓地強行征召的,“而且,現在南邊什麼情況你不知道?撕破臉皮之後,秦人估計都瘋了,將南邊的路全都堵死,現在回老家,我們就是送死,留在城裡,他們趙人又不願意養,可不是隻有把我們趕出來。”
孟九懂了一些。
趙將說話是難聽,也導致很多韓人士兵其實並不喜歡搭理他,令行禁止十分困難。
這反而是她的機會,於是,能言善道,又觀察敏銳的孟九很快獲得了趙人副將的信任,讓她做了親兵。
日後,這隻來自北地的“援兵”,終於抵達了趙軍的營地,此時,趙詳已經帶兵出戰,孟九他們被交到了鄭紅的手裡,第一日立刻出兵前往南邊,支援已經出戰的其他趙軍。
鄭紅意氣風發,帶著紅色麵具,騎在馬上,領著這一隻援兵出兵了。
但走著走著,孟九卻發現有些不對。
不僅是行軍路線不對,趙軍的一切行動都不對!
他們在界牌嶺修築了工事,借著地形的優勢,完全可以在山上阻擊秦軍,而不是下山和秦人在河穀地形進行交戰,這不是送死嗎?
他們走的,也不是前去支援孟大等軍的路!
趙詳領兵南下阻擊秦兵,而他們理應也是南下,前去支援。
但此刻,他們分明再朝著東邊行軍!
她忍不住找到之前送過好處的援軍副將,軟磨硬泡問出了一個令自己渾身如墜冰窖的結果——
他們不是去支援南邊的,他們要從東邊繞道之後再南下,然後橫度丹水,繞到一個伏擊山穀的後方,堵住秦人後撤的山路。
孟九:“可秦人並不會進入這個陷阱山穀,他們也不在山穀裡……”
副將:“嗬嗬,不然你以為趙將軍派出去的那兩隊韓人,是去做什麼的?”
他們不是去白白送死,而是“誘餌”。
兩個伍長,帶著五十人的軍隊,就被送去前線當前鋒,要殲滅秦軍,怎麼可能!
他們的作用,要將秦人誘入趙詳準備的“山穀”之中,再由鄭紅所帶的這支援兵,繞到敵人後方,封住山穀的後路,將其一網打儘!
秦人看不出來這可能是誘餌嗎?
孟九沒問,但已經成長了許多的她很快想明白了,秦人多半會以為趙軍會依據界牌嶺的地形,將決戰戰場放在界牌嶺,而不是出來和他們在山下決戰。
因此,也絕想不到在界牌嶺之前碰到的小股趙軍附近,還有趙詳的大部隊在等著埋伏他們。
他們隻會追著這行走的軍功和富貴,心急火燎的衝入趙詳的死亡陷阱之中。
而哥哥和其他人的死活呢?
沒有人在乎,因為孟大和戰場上無數其他士兵一樣,都隻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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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
又走到懸崖邊上了。
丁進一看,就覺得絕望。
這地方沒什麼大的官道,幾乎都是小路,山路,他被咬傷的傷口已經包紮處理過了,還好暫時自己沒什麼屍變的跡象,但江陵顯然不放心他,在他身上貼了個不知道什麼符咒,反正總覺得自己後背隨時涼颼颼的。
這裡到處都是山丘,和邯鄲的平原地形完全不同。
走到懸崖,意味著前麵沒有路了,前麵沒路,那就要繞路下去!他的腳上全是水泡,怎麼偏偏這個死人腳上一點事都沒有。
丁進懷疑對方有什麼行走無憂符,但是舍不得給自己用。
江陵:“你以為符咒是大白菜?”
丁進:“對你來說不是嗎?”
江陵不理他,隻是看向遠處的山丘。
丁進:“咱們走了這麼久,怎麼一個活人都看不見,這兒真的是主戰場嗎?”
這地方地廣人稀,他們沒有目標,胡亂尋找,還死了車夫,都不知道有沒有跑偏,能看見丹水這條河,已經是走大運了。
江陵:“那兒有旗幟。”
丁進墊著腳拉長了脖子:“哪兒,哪兒??”
遠處起碼座山開外的山林間,隱約有黑旗飄動。
丁進看了好一會,臉色突變:“不好!”
他認出來了。
江陵說:“王旗?還有王在這兒?”
“什麼王在這兒,是姓王的人在這兒!”
丁進立刻將脖子縮了回來,“不好不好,我們快溜,黑色的旗誰不認識啊,天下還有誰喜歡用黑色的旗!”
江陵問:“什麼人。”
丁進恨鐵不成鋼,“當然是秦人,你是不是傻,你不是也能掐會算的嗎,秦人尚黑不知道?秦人見人就殺,我們的腦袋就是他們的軍功,他們才不會管我們究竟是哪一邊的,我們還是快溜!我靠,怎麼還有旗子,那兒到底有多少秦兵啊??”
江陵:“……”
他說,“閉嘴。”
丁進:“你是說我嗎?”
江陵:“不然呢?”
他轉頭看向身後的山林間,“蠢貨,我不是問舉著旗子的是什麼人,我是說——”
“藏在哪兒的是什麼人。”
丁進回頭一看,隻見林間黑影飄動,樹葉婆娑。被屍鬼追殺後遺症犯了,他立刻驚出一身冷汗,就差沒跪下磕頭喊放過我。
林間,一個披著純黑鬥篷,頭帶兜帽的人影跳了下來。
“哦?好久不見啊。”
“江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