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在等待的時間裡, 蘇搖鈴並不算無聊。
她有太多的東西要去消化,還要把深海異形中集的劇本給程序生命。
沒錯,其實她自己都沒想好後麵是什麼劇情。
預告是從哪裡來的?
問就是先寫預告詞,然後再拍預告相關內容。
真*預告。
程序生命也不得佩服蘇搖鈴的腦子, 她似乎擁有極強的胡說八道的能力, 完全不怕自己在預告玩脫了, 任何劇情都可以圓回來。
比如之前出深海異形試看的時候,湯姆死了,但是湯姆是誰, 怎麼死的,蘇搖鈴都是預告出完了才想的。
但是……
程序生命比較痛苦的一件事是——
湯姆真的是自殺嗎, 他為什麼要自殺, 為什麼自殺的時候表情如此痛苦,那顆石頭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作為導演和拍攝者,它居然自己都不知道!
可惡,蘇搖鈴, 你,你倒是快更新劇本啊!
雖然蘇搖鈴寫劇本要不了多少字,但這隻是她利用程序生命和瘋狂之書之間的鏈接, 在外麵的網絡世界裡為所欲為的某一件事。
能乾的事情還是很多的, 比如, 追蹤那個所謂的知情的爆料者的地址。
相比起來, 趙普通就煎熬得多。
雖然知道自己是從彆人的基因複製而來的空白人類, 而且不被這個世界承認, 但對她而言,並沒有太大的感受,畢竟她沒有直白的接觸到外人對她的評價, 她的腦子和記憶都一片空白,隻有生物的本能讓她想要活下去,並且因為生命收到威脅時,會感受到恐懼和害怕。
按照蘇搖鈴和她解釋的內容來看,李健康現在並不知道觀眾已經看不見她的直播,所以她即便是為了萬分之一的概率,也要當做觀眾可能看見。
儘可能將自己要表達的內容告訴外麵的“人們”。
但此刻她的行為,彷佛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所說的一切,不僅大肆破壞,還扯壞了鈴鐺,撕碎了本子,不開燈,就差進安全屋和爸爸媽媽的臥室了。
蘇搖鈴倒是可以理解。
對於李健康來說,她已經不怕死了,之間怕死,一是假裝,演戲給觀眾和節目組看,二是因為她的任務還沒完成,不能輕易死,所以一直做的很小心謹慎。
但從她時不時試探著違反規則來看,她不是一個喜歡完全服從順從的人。
咚咚咚。
黑暗裡,傳來了敲門聲。
李健康用僅剩的一隻手打開了客廳的燈,時鐘顯示現在是九點。
她關了燈,然後握緊了旁邊的掃把,站在沙發旁邊,盯著所有的門窗,站在角落裡,將自己的後背交給牆壁,而不是黑暗。
規則讓她開燈,她就關燈。
規則讓她開門,她就不開門。
果然,外麵的敲門聲逐漸暴躁起來,變成了瘋狂的砸門!
趙普通被這聲音嚇到,“怎,怎麼回事,九點回來的不是爸爸嗎?為什麼不開門?不不不,我都不會說話了,為什麼他敲門這麼可怕??”
蘇搖鈴:“我說過了,爸爸不一定可信。”
砰砰砰!
門外的人沒有說話,隻是瘋狂的敲門。
而李健康也什麼也不問。
這很反常——在趙普通看來,如果是爸爸回來了,應該會在門外叫她開門才對,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要這麼用力的砸門?
突然,敲門聲消失了。
李健康並沒有放鬆警惕,在黑暗裡,視野變得模糊,隻能看清家具的輪廓,房間裡到處都是黑影,但其實,那些不過是盆栽和家具。
聲音變得格外清晰明顯,任何的響動,都在此刻變得格外突兀。
尤其是——
門開的聲音。
但不是大門開了。
這聲音近在眼前。
趙普通什麼都看不清,直播屏幕一片黑暗,“什麼什麼!!!哪裡的門開了,啊啊啊發生什麼了啊!”
777在旁邊摸魚,話也不說。
他感覺自己的定位很尷尬,甚至有點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出現了。
作為虛假的“六號玩家”。他是排在蘇搖鈴後麵的,777的預判是,後麵的節目估計沒有自己的上場機會,因為蘇搖鈴出手,最差也是把遊戲小屋炸了。
而此刻的趙普通沒有777的輕鬆,她比李健康還緊張,彷佛此刻站在黑暗裡,等待最後審判的人是她。
但如果李健康死了,下一個的確就是她,這是遲早的事情。
蘇搖鈴說:“這聲音不像是大門,也不是從樓上傳來的,離她很近,客廳本身是沒有門的,這個距離隻有兩個可能。”
趙普通:“是,是什麼?”
“安全屋的門,或者,客廳那道打不開的門。”
無論是哪個門,自己開了……似乎都不是什麼好事情。
更何況——門,可能不是自己開的,而是有什麼東西推開的。
之所以說是東西,是因為蘇搖鈴根本沒有聽見腳步聲,就看見李健康的視角瘋狂晃動,而且頻率極大,並不是她在走動,而是她在顛簸——
在客廳裡顛簸!
一個看不出形狀的黑影快速的遮住了所有的視野,兩人什麼也看不見了,隻聽見李健康的聲音。
“這是什麼——你是誰!放開——!”
亂七八糟的響聲,砰砰作響,根本無法判斷是什麼發出的響聲,隻能聽見激烈的搏鬥聲,但這場搏鬥結束的太快,大概一兩分鐘,李健康隻來得說出最後一句話,便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李健康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彆……死在這裡……!”
安靜。
極度的安靜。
趙普通顫聲問道:“怎,怎麼沒聲音了?是什麼東西,消失了嗎?”
蘇搖鈴看了一會眼前的投影屏幕,才道,“不是消失了。”
她頓了頓,說,“是結束了。”
李健康的直播結束了。
趙普通懵了一會,才問,“她,她最後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會死了啊,什麼東西把她……”
她的問題太多,問了好幾個才意識到,眼前的蘇搖鈴和自己一樣,隻是玩家,而不是拿著答案的設計者。
是的,蘇搖鈴不是節目的設計者,也沒有提前拿到答案,但是她卻回答了趙普通的問題,“李健康最後的話,應該是對我們說的。”
“啊?不是對觀眾說的嗎?”
李健康進入節目的目的,就是要讓觀眾們了解到他們這一類的基因複製人,要觀眾們記住她,把她,把他們,當做人類的一部分來看待,而不是可以無限量產,隨意殺死的工具人。
趙普通還很可惜,李健康做的很多事,說的很多話,觀眾都看不見了——雖然她不知道蘇搖鈴是如何得知的,但從開始到現在,蘇搖鈴在她心裡已經等同於無所不知了。
蘇搖鈴:“她讓我們彆死在這裡。”
趙普通反應過來:“對啊,觀眾不在這裡……!”
李健康是知道他們可以看見玩家直播的情況的,所以……
趙普通驟然想起什麼:“她,她知道會出事,但是她去嘗試了,她是替我們嘗試的……!”
李健康說完了自己應該說的話,但她也知道,自己找不到活下去的路,所以她最後能做的,就是給剩下的“複製人”玩家們,提供更多的信息。
所以,她把不敢做的事情都做了。
其中一項就是,不給爸爸開門。
趙普通突然覺得有些感動,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和李健康並不認識,在聽她所講述的內容時,她雖然很感動,但依然覺得和自己有些遙遠,而且,她也感覺到無力,因為她認為,那些“觀眾們”是不可能因為李健康的行為而改變什麼。
但此刻……
當她意識到,李健康在用自己最後的生命,來為他們爭取活下去的機會時,她突然感覺到一股從未體會過的情感。
她真是無法用語言來描述這種情感,隻能說,她似乎隱約能理解一些,理解為什麼李健康明知道來這裡可能會死,就算不死,也可能會被抓,後果可能是生不如死,但是她……還依然來了。
因為她想要救更多的基因複製人。
就為了這麼一點可能,值得嗎?
對於她這個複製人來說,她的基因可以出現在彆人身上,但她的生命隻有一次。
蘇搖鈴想了想,還是對趙普通說,“兩條忠告,第一,不要害怕,如果真的害怕,就唱歌吧。”
“為什麼是唱歌?”
“因為你不會講段子,或者其他才藝,所以,我建議唱歌。”
“我也不會唱歌……”
“那更好了,記住,全網的人都在看你,你不會唱歌還唱,瞬間就能達成社會性死亡成就。”
“什麼叫社會性死亡?”
“你看,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沒那麼害怕了,這招叫轉移注意力。”
“懂,懂了!……那第二條呢?”
“第二條,做一個聽話的孩子。”
蘇搖鈴說:“記住,這個節目,叫做聽話的孩子。”
承載納米攝像機的“載體”,已經不複存在,攝像機的“鏡頭”是李健康的眼睛,但顯然,這個東西也沒了,所以,她的直播已經結束。
白色大門再次打開,立方體發出無情的命令。
“請五號玩家立刻進入遊戲小屋。”
**
聽話的孩子於今晚重新開播。
這個消息剛被公布,立刻被衝上了熱搜,同時,一份關於犯罪分子李健康的懲罰聲明,由媽媽發送給全網人類的郵箱。
——犯罪分子已經被處理,直播繼續,但該玩家的劇情不予播出。
這樣的決定引起了很多人的議論,但因為是媽媽的處理,所有大家雖然都在討論,但沒有人認為做的不對。
媽媽的做法一定是為了他們好的,媽媽的處理一定是最合理,最合適,也是最有利於他們的,所以 ,他們不會質疑媽媽的所有決定。
除了蘇搖鈴和趙普通兩人,沒人知道李健康發生了什麼,但即便是他們兩個,也沒看清最後導致李健康的直播徹底終止的東西是什麼。
當然,777屬於召喚物,不在這個考慮範圍內。
777:什麼?召喚寵也要有鬼權!抗議抗議!
蘇搖鈴:“你對自己的定位越來越奇怪了。”
777把頭一昂,道:“定位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好處,大丈夫能屈能伸。”
此刻的白色等待房間,隻剩下蘇搖鈴和777兩個人。
在圓桌的正中間,出現了趙普通的第一視角直播畫麵。
這幅畫麵,也被上千萬人收入眼中。
顯然,李健康已經被淘汰了,而直播節目還在繼續,趙普通膽子小,反應也不快,很多人認為,她進入遊戲小屋,是必死的。
區彆隻是能活多久罷了。
趙普通真的很害怕,她打開了臥室的電燈,來回把牆上爸爸的囑托看了好幾遍,確定和之前看到的一樣,但腦子還是一片混亂。
看見她戰戰兢兢的表現,很多人都等著看她一會被嚇哭。
趙普通也覺得自己快哭了,於是,她決定按照蘇搖鈴說的,轉移一下注意力,可不能還沒碰到危險,自己就被嚇死了。
她深呼了一口氣。
她繼續深呼吸。
她咳嗽幾聲,開始懷念蘇搖鈴站在身邊說話的時候。
“……要是鄭吃人也在這兒就好了,和她呆在一起的時候我根本沒有現在這麼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