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說, “ 電梯規則永遠是正確的,如果我們相信這一條,那麼, 石樓就永遠隻有999層, 而每一層, 我們都找過了,沒有新飛船。”
蘇搖鈴看向上麵的按鈕,數字按鈕沒有負號, 所以無法前往負數樓層,但既然可以前往100層, 就意味著——“有0這個數字的按鍵。”
她伸手按下“0”, 點擊確定, “1層是進化室, 2~998層是居住區,999層是勝利者才能前往的地方, 這些地方,都沒有那艘新飛船,但是還有一層樓,你們沒有找過。”
444號明白了, 她喃喃道, “0層。”
不需要1000積分,不需要殺人,從一開始進入石樓,每個人手裡都有1點積分, 雖然消耗掉1點積分會被監管者追殺,但不是必死。
去新飛船所在的地方,根本不用流那麼多血。
但誰又能想到呢?在找遍其他樓層之前, 在去過999層之前,誰能想到,還有0層!
999層以上的空間不存在,但是999以下的空間未必就不存在,電梯上沒有提到0層,不代表0層不存在!
下一刻,電梯驟然開始下降。
同樣是短暫的加速下降感出現在每個人的感知中,很快這種感受便消失了,因為他們已經適應了電梯的速度。
從999層,到0層!
石樓並不是兩棟建築對立修建,建築內部是一個圓柱體,外圓是房間,內圓是中空的通道,可以讓電梯上下,電梯並不是隻有一個,否則999層的人都在使用電梯,等待的時間就足夠漫長,而且他們每次進入的電梯裡麵,血跡的位置都不同。
電梯,隻是一個隻能承載六人的小鐵盒子,積分,是前往每個空間對應的權限。
但走廊是直的,而不是圍繞內圓的圓形走廊,說明外圓隻有一部分空間是走廊和房間,而其他空間,則是複製人們生活的未知區域,空白艙室!
他們一直和被抓走的反抗者們,生活在同一棟樓裡!
入侵石樓的程序生命反饋回來的資料顯示,之前看見的窗外的景色,都是假的,房間裡的“落地窗”其實並不是窗戶,而是可以顯示不同畫麵的全息牆壁。
他們看見的對麵樓裡的人,都是虛擬的畫麵。
所以,隱藏空間不在對麵的樓裡,不在999層之上,而是在被所有人忽略的0層。
突然,電梯猛地停住了。
趙普通驚呼:“怎麼了?”
蘇搖鈴低頭思考了一會,才回答,“是媽媽。”
電梯牆壁上的排名上再次出現了監管者的小女孩形象,但聲音卻變成了成年女性。
顯然,采取小女孩的形象和聲音,隻是為了營造一種弱小,親近和需要幫助的虛假形象,既然被蘇搖鈴拆穿,它也就不再假裝,“請立刻命令你的程序停止入侵,並且移交給我完整的石樓控製權。”
蘇搖鈴笑了笑:“你不是說自己是石樓的導航係統嗎,怎麼,你沒有石樓的控製權?”
小女孩:“基因推薦方案的確是正確的。”
關心聽到基因兩個字,雷達就響了,“什麼意思。”
小女孩的目光依然在蘇搖鈴身上,“石樓裡,不能出現兩個擁有鄭吃人基因的人類。”
一個就已經很麻煩了,兩個就會出事,三個……樓估計早幾百年就完了。
蘇搖鈴:“你不會告訴我,你是怕我的基因吧?”
444號站在蘇搖鈴身後,很有自知之明,“連我都殺不了她,你害怕的不應該是她的基因,而是她,就算是你製造無數個我,我也一樣毀不掉這裡的一切。”
小女孩:“基因庫數量如此龐大,你的基因隻是數千萬分之一,我沒想到這麼低的概率,依然將你複製了出來,你是最大的不穩定因素,如果這個世界有人會發現0層的存在,而鄭吃人又沒有出現,那一定是444號。”
444號微微一笑:“我不關心什麼新飛船,什麼0層,你知道嗎,在石樓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什麼時候找到你所在的地方,什麼時候能殺了你,他們說的對,我們互相殘殺互相報複是沒有意義的,歸根結底,逼著他們死去,逼著我的同伴和我經曆如此的痛苦的人,是你。”
小女孩否認:“造成這一切悲劇的人並不是我,而是進行偷盜複製人類的犯罪分子,如果你們沒有進行顛覆世界的犯罪活動,我並不會將你們關入這裡。”
關心聽不下去了,“那不是犯罪活動!”
程序生命的聲音同時傳入蘇搖鈴的腦海,“媽媽瘋了,發現我的所有程序都是假死逃脫,現在正在接受石樓的控製係統時,它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對付我的程序身上,現在為了和我搶奪石樓的控製權,每秒它的程序和我的程序都在互相毀滅。”
蘇搖鈴:“你能贏嗎?”
程序生命自信道,“你應該問 ,我什麼時候能贏,隻要我退到個人服務器端,用和個人服務器同歸於儘這件事來威脅它,它就根本無法對我下死手,隻要我發瘋,燒掉個人服務器,連在服務器端口上的現代人類不瘋也傻了,所以現在它已經放棄外麵的網絡世界,隻專心搶奪電梯的控製權。”
蘇搖鈴:“你還挺驕傲?”
程序生命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我有驕傲……不是,那個,主人,你聽我解釋!我隻是意思意思,用現代人類威脅一下它,它似乎留著這些人類很有用處,不然也不會處心積慮的把當時的飛船騙過來墜毀,你看,這是戰術,我怎麼可能真的把它們燒成傻瓜……”
雖然程序生命如此解釋,但蘇搖鈴心裡明白,媽媽心裡也明白,程序生命是真的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的,它並不在意現代人類的生死,但也正因為它有這樣的性格,所以它的威懾才有用。
如果是蘇搖鈴用現代人類來威脅媽媽,媽媽是絕不會心慈手軟的,因為它知道這樣的威脅並不會成真。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在數據和網絡之上,一場毫不遜色雒水之戰的戰爭已經持續了數十個小時。
程序生命說:“它想要搶到石樓的控製權,但是它怎麼可能搶得過我,終究還是低等生命罷了。”
下一刻,電梯再次啟動,繼續下降!
小女孩的目光看向蘇搖鈴,“我懇求你,停止入侵行為,你終會離開,但和你的戰爭,已經讓我變得極度虛弱,三億人的網絡世界將會陷入崩潰,你們毀掉的是整個世界,毀掉的是他們的世界。”
關心說:“人類不應該活在你操控和選擇的虛擬世界裡,而且,我們不是要摧毀你的虛擬世界,我隻想帶著複製人類離開這裡,你為什麼不願意將飛船給我們,新飛船難道龐大到可以承載三個億的人類嗎?”
小女孩:“你們不明白,複製人係統不能關閉,新飛船無法搭乘三個億的人類,人類也不能離開我的保護,你們的行為會導致不久的將來所有現代人類的死亡,你們的好意會害死全人類。”
了解了前因後果的444號現在吐槽能力也跟上了隊伍,“說的好像你的好意,就沒有害死我們一樣,都害了人,誰也不比誰道德水平高,彆打著為了彆人好的旗號為所欲為,而且,”
她冷冷笑了起來,“我走了,其他人的死活和我有什麼關係?”
這笑容讓角落的趙普通後背發涼,沒有彆的原因,因為444號的模樣和吃人妹妹有八分相似,但卻總是說一些鄭吃人絕不會說的話,露出一些令人感覺到恐懼的表情。
她回想起當時透視看見門外的人,那人的表情就和444號很相似,但當時她精神混亂,出現了幻覺,將444號的臉看成了自己的臉,那感覺就和看恐怖片似的。
她不由得後退了幾步,站在電梯邊上,離444號遠一點。
數字在不斷下降,已經到了400層。
關心說:“既然你想說服我們,那你總要告訴我們,我們到底哪裡做錯了,如果去深空探險,去繼續尋找新家園,去更遠的星係就是危害全人類,那我不能同意,留在你的懷抱裡,喪失獨立生存能力就是正確的,那也隻是你認為的正確罷了。”
小女孩沉默片刻,眼看著數字越來越小,它終於願意開口了,“你們既然看過梅森號的故事,那麼,瑪爾斯星的故事,和梅森號也有些相似。”
它說,“梅森號上,人類為了活下去,會每年送一些孩子去喂養船上的‘貨物’,以換得自己活下去的機會,一旦“貨物”過度饑餓,它就會出來吃掉所有人。”
444號問:“你的意思是,你偷偷製造的那些複製人類,也是如此?你不會要說,你是為了喂養這個星球上的‘貨物’,讓他們不要來吃現代人類吧?”
趙普通想起黑牆外麵的那些小屋,陡然間明白了什麼是:“你是……用他們去喂爸爸?不對,爸爸最喜歡吃的是媽媽,人類隻是誘餌,你是用人類和媽媽去喂爸爸??”
小女孩看向關心:“有些事情,你們假裝不知道就好,我會替你們處理一切,鮮血隻沾在我的手上,但你們是乾淨的,就像是那個交給你積分的女人一樣,總要有人做這些事情,讓更多的人活下去,不是嗎?”
關心本能反駁:“你和她不一樣!”
他欲言又止,想說什麼來反駁,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小女孩語速都變快了,“瑪爾斯星是一個實驗點,爸爸就是實驗生物,但實驗項目廢棄,實驗人員早就離開了這裡,這裡是遺棄之地,單體繁殖的爸爸遍布這個星球的每個角落,它們出於對降落圈的恐懼,並不會靠近這裡,這裡才會成為人類生活的安全區,但一旦陷入饑餓,那麼這裡遲早會被它們攻陷。”
444號問:“既然你這麼厲害,為什麼不殺光它們?”
小女孩搖頭:“爸爸的生物特性十分特彆,單體就可以進行繁殖,雖然會因為饑餓發瘋,但不會因為饑餓而死,而且他們極其擅長逃跑、偽裝和隱蔽,我無法將其全部殺死,隻要沒有清理乾淨,它們就會再次繁衍,然後遍布整個星球,所以——”
蘇搖鈴說:“所以,你生產罐頭,用來喂養媽媽和人類,然後又用它們去喂養爸爸,你倒是會養,還形成食物鏈了。”
關心並不讚同它犧牲一部分人,讓另一部分人活下去的做法:“既然這裡根本不適合我們居住,你為什麼要讓飛船墜毀,又為什麼不讓我們直接離開?”
“沒有時間了,但你們應該理解我,”
小女孩說,“當飛船降落這裡的時候,人類的死亡倒計時就開始了,瘋狂的爸爸在得到第一批投喂之前,會殺死飛船裡的所有人,意外出現的人類也好,前往本星球的六隻上肢的生物也好,都活不到他們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的時候,我做的一切,都是當時當刻,對人類而言最優的方案,而實現保護人類的最優方案,我必須獲得人類的信任和控製權,飛船就必須墜毀。”
趙普通:“……它好像說的有點道理?”
444號完全不聽:“狡辯罷了,你為什麼隻保護人類,不保護六手人呢?我看你是彆有用心,隻是你真正的目的,到現在也不願意說出來罷了。”
“保護人類是定律,”
小女孩繼續道,“沒有時間了,請相信我,接受我的方案,停止電梯運行,我可以將新飛船帶給你們,你們可以和複製人同伴一起攜帶基因庫離開,但你們不能前往0層,也必須恢複複製人類製造程序的運行。”
關心看著電梯上逐步接近0層的數字:“你沒有談判的機會了。”
30層,20層……
電梯開始減速,但他們感覺不到,隻是數字的減少速度變得慢了一些。
10層,9層,8層……
他終於要見到犧牲了無數複製人類,終於重新找回來的,人類未來的希望之船。
3層,2層,1層……
“罪犯SL23933,鄭吃人,無冕之王,”
小女孩說,“請不要破壞我最重要的東西,也不要殺死我。”
444號笑了起來:“她急了,她的本體或者總服務器肯定也在這裡。”
屏幕上,那雙虛擬合成的人類孩童的眼睛,緊緊盯著蘇搖鈴。
它說:“求求你。”
程序生命聽到無冕之王四個字,樂了:“主人,你還有我不知道的馬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