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1 / 2)

記憶裡, 外婆一家對自己和弟弟還是挺好的,就是兩家在不同區縣,還偏偏正好是一南一北, 離的太遠了些。殷玉瑤怎麼也想不明白當初媽媽怎麼會嫁到這麼遠的土橋村來。

因為離的遠,殷玉瑤記憶裡也就每年過年能和媽媽回一趟外婆家,每次回去外婆舅舅們都將攢了許久的好吃的擺上,走的時候還會給她和弟弟一人塞上兩毛錢, 這在村裡可是讓孩子羨慕不已的大額壓歲錢了。

後來玉瑤娘去世了, 姥姥和兩個舅舅、舅媽帶著表弟、表妹們都來奔喪了,姥姥甚至哭的昏厥了過去,在殷玉瑤的西屋躺了兩天才醒過來。打那以後, 殷玉瑤的兩個舅舅每個月都輪流來一回,隻為給兩個孩子送點吃的。

但是距離的原因, 舅舅們通常一大早出發, 到這下午一點來鐘了, 路上就啃啃自己帶的餅子,把東西送下看看兩個孩子還好就回去了。

就這樣跑了半年,瞧著殷大成和兩個孩子都逐漸緩過來了, 韓家舅舅覺得可以來的不用這麼勤了, 畢竟太遠跑一天身體累的第一天都緩不過來不說,也耽誤上工。正在韓家人商量著打算改成兩三個月再來一回的時候,殷大成又娶了新媳婦。

這一下,殷家兩個舅舅改成半個月來瞧一回,就怕兩個孩子在家受後娘欺負。

李翠茹剛嫁過來的時候以為自己不能生育又被前頭丈夫一家磋磨的原因, 對殷玉瑤和殷玉磊小心翼翼百般討好,對殷玉瑤兩個舅舅十分客氣。期間韓姥姥也來過一回,李翠茹一口一個大娘叫的可親了, 和老太太拍著胸脯保證會把兩個孩子當親生的一樣。

韓姥姥自然不會光聽她說,還是讓兒子每半個月來看一回,就這麼瞧了一段日子,感覺這李翠茹對兩個孩子還真不錯,兩個孩子也被收攏了,也開口叫娘。

韓姥姥心裡雖然酸楚,但同時也覺得欣慰,有個女人替自己閨女疼兩個孩子也挺好,起碼孩子有人照顧。

韓家兩個舅舅因為這兩個孩子的事跑了一年,耽誤了不少工。他們見殷家已經回歸正常生活,覺得自家總跑來也不是事,怕讓李翠茹覺得自己仗著是孩子舅舅身份指手畫腳似的,萬一有心裡有芥蒂,反而影響的是孩子。

兩個舅舅和殷玉瑤商量了一回,就不再過來了,等過年時候再來接他們回外婆家呆幾天。

正好這次過年的時候,韓家舅舅來接人趕上懷孕的李翠茹回娘家了,韓家不知道李翠茹懷孕的事,姐弟倆也沒提。

其實那時候李翠茹對姐弟倆雖然不像後來那麼不好,但也不像一開始那麼親熱了,原主心性高傲倔強,也心疼舅舅辛苦,不肯說出來怕他們操心;殷玉磊年紀小,雖然心裡能感覺到,但是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說。韓家也沒有察覺出什麼不對,留兩個外甥住了五天就送回來了,也沒發現什麼不對。

最近外婆正好琢磨外孫女玉瑤該高中畢業了,還在家和兩個兒子商量讓他們抽空去趟土橋村,看看玉瑤是要回村裡上工還是去鎮上找工作。

不過這事也不是什麼急事,兩個舅舅商量看哪天天陰涼一點的時候去,要不騎車來回一天的功夫怕是要曬中暑了。

可這熱起來一連一個月也沒陰天,家裡人也沒再提。直到昨天晚飯後隔壁趙大媽帶著兒子趙一過來了,臉上欲言又止的。

韓老太一邊讓趙大媽上炕坐,一邊笑嗬嗬地問:“這是有啥事張不開嘴啊?咱都老鄰居住了這幾輩子了,有事你就吱聲。前兒聽說老一帶你去縣裡醫院瞧病了?是不是看病錢不湊手啊。”

趙大媽一聽韓老太說這話,簡直是掏心窩子的,登時也不瞞著了,拍了拍她手歎了口氣:“我昨天是去縣城裡了,去瞧病之前正好趕上縣城有批……鬥大會,我就站那瞧一眼。”

韓老太沒怎麼去過縣城,也沒怎麼瞧見過批……鬥,他們這裡批判的風氣不重,村裡人隻要本本分分乾活,不會扯上那些事,就連縣裡這樣的事也不多。縣裡革委會風氣還挺正的,不亂汙蔑人,所以遇到這樣的事大家都覺得挺稀奇的。

“是因為啥事啊?”韓老太好奇地問道:“還是上半年抓的那些特務的事?”

趙大媽擺了擺手,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是有個西北村的小夥子被驢踢傷下麵不能人道,他們一家子想騙婚,打算拿高彩禮買回去個女孩子給他當媳婦,再從他爹那借個子……”

韓老太聽的臉直抽抽:“什麼亂七八糟的。”想著孫女都十歲了就坐在窗外乘涼,趕緊扯了一下她:“你小點聲,彆說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再讓孩子聽見。”

“哎,你當我愛說啊。”趙大媽看了兒子一眼,趙一也很尷尬,支支吾吾替自己親媽打補充:“抓起來的不止那小夥子一家,還有一個牽線的,和一個準備賣女孩的。”

韓老太驚訝地瞪圓了眼睛:“還真有這麼喪儘天良的,自己家的女兒都舍得賣?”

“不是親的。”趙老一輕咳了一聲:“那個,想賣女孩那個老婆子是自己女兒嫁了個鰥夫,她想把女婿前頭生的女兒給賣了。”

韓老太一聽就怒罵了:“這可真不是個東西,黑心眼子的玩意,抓起來活該。”

趙大媽看兒子說不到重點上,氣的瞪了他一眼,自己也不藏著掖著了,直白地告訴韓老太:“那個想賣女孩的老婆子是李家屯的,女兒叫李翠茹,嫁到了土橋村。革委會的人說,她女兒也參與其中了,隻是因為剛生了孩子,所以直接在村裡勞改。”

韓老太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厥過去,愣了半晌忽然嗷了一聲,拍著炕直喊兒子:“老大、老一!趕緊過來”

韓大舅和韓一舅正在院子裡納涼說話,聽見老娘的動靜不對趕緊進去,一進屋就瞧見老太太抄起炕上的笤帚疙瘩正在轉圈圈。

韓一舅嚇的一激靈,忍不住往哥哥後麵躲了一下,探出腦袋問:“娘,這是誰惹您老生氣了?您要打誰啊?”

“打那該殺千刀的。”韓老太殺氣騰騰的一敲炕沿:“我問你們,玉瑤她後娘是哪個村的人?叫啥來著?”

兄弟倆對視了一眼,有些發懵:“不是說是他們隔壁李家村的,後娘叫李翠茹。當時成親的時候我們還去看了一下,回來和您說過這事來著。”

“這就是了。”趙大媽坐在旁邊點頭:“你去年沒少和我嘮叨這事,所以這名我一聽就對上了。”

韓大舅和韓一舅有些納悶,看著臉色凝重的三個人,忍不住問道:“到底什麼事啊?”

“什麼事什麼事?去年你們足足去了一年到底是怎麼瞧的人?”韓老太都氣瘋了,自己女兒統共就留下了這麼兩滴骨血,不過是鬆懈了半年功夫,就差點讓人給賣出去。

“李翠茹和她娘,要把玉瑤賣給個不能人道的廢物。”韓老太的吐沫星子都噴韓大舅臉上了,手裡的笤帚疙瘩也抽了過去:“你不是說看著那女人對孩子很好,所以不用總去了嗎?你是不是為了躲懶編瞎話?”

韓大舅捂著屁股冤枉的直跳腳:“真不是我編瞎話,老一也去了,您也去過一回,那女人瞧著是對孩子挺好啊。”

韓一舅看著自己親娘氣的腦袋都快冒煙了,趕緊貼牆溜過來問趙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趙一便把今天去縣城聽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這可比剛才三言兩語的總結可詳儘多了。

這回彆說韓老太更冒火了,就兩個舅舅都怒氣衝衝,恨不得現在就衝到土橋村去。

趙大媽把聽到的事說了,過去拉住了韓老太的手:“土橋村離著咱這遠,你家一個自行車不夠騎,我讓老一把我家那輛也推過來了。”

韓大媽抹了把眼淚,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點點頭。

趙大媽拍了拍她後背,示意趙一跟著自己走,把這屋留給他們娘三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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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老太等趙大媽走了以後忍不住痛哭了一場,一邊哭一邊和兩個兒子罵殷大成:“當年你姐姐多漂亮的一個人,十裡八鄉就沒有不喜歡她的。我想著她人剛強,性子直,又習慣當家做主,我怕她嫁到有婆婆兄弟又多的人家會起衝突,想著給她找一戶人口簡單的人家。”

韓老太抹著眼淚後悔的直哭:“當時媒婆說土橋村殷家有合適的,我帶著你姐去瞧。其實我一去就沒相中,雖然沒兄弟也沒娘,但是家裡太窮了,就那一個破土房,還有個病歪歪的老公公。你姐說土橋村地好,看殷大成長的不算差又老實,就同意了。”

“我當初就不應該讓她自己做主。”韓老太後悔的直拍大腿:“要不是嫁到土橋村她也不會年輕輕的就沒命。要是我不同意嫁,也不會有挨千刀的後娘要賣了我外孫女……”

“殷大成個沒良心的,我閨女給他蓋了房子自己沒了,他怎麼舍得讓他的婆娘糟踐我的心肝兒啊!”

老娘哭的兩個舅舅也心酸,娘三抹了把眼淚定下了主意:明天天一亮就去土橋村。

如今是夏天,早上四點來鐘天空就泛白光了,韓老太一晚上就沒怎麼睡實,外麵剛有些亮光就起來了。自己做炕上尋思半天,打開炕上的櫃子摸出來一個手絹,裡麵有一包錢。她沒看那些零碎的,把最大的一張十元的拿出來,裝在了自己縫在褲子裡麵的口袋裡。

另個兒媳婦也知道殷家的事了,聽到東屋有動靜都起來了,趕著天亮前蒸好了饃饃,煮了玉米麵粥,切了鹹菜。等娘三個吃完以後,大媳婦又拿油紙給包了一包乾糧。

這會兒過去指定是要打架的,亂哄哄的估摸著中午也吃不上飯,自家帶兩個饃饃總不至於空著肚子,畢竟等回來還得騎幾個小時的車子。

看著兒媳婦收拾,韓老太突然開口了:“你趙大媽說玉瑤她後娘在村裡改造,那和兩個孩子還是住一個屋簷下,把兩個孩子放狼窩裡我不放心。我今天帶老大老一過去不單單是找殷大成和李翠茹算賬,還準備把兩個孩子接回來。”

兩個兒媳都愣了一下。

韓老太看著兩個兒媳婦說道:“我炕大,到時候兩個孩子跟我睡,吃的我管,不用你們操心。你們也大了,孩子也多,要是對這事有什麼不樂意的,就去問村長要塊地,直接蓋房子分出去也行,免得家裡鬨哄哄的吵架。反正你姐姐就這兩個孩子,我不能看著不管。”

大兒媳回過神來連忙笑道:“娘,看你說的,就兩張嘴的事,咱家不至於吃不上飯。再說玉瑤玉磊都是招人疼的孩子,接回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生氣。”

一兒媳也連忙說道:“一虎常和我說他是大姐帶大的,我要是不讓他管他不得和我翻臉啊。”

韓老太欣慰地看著兩個兒媳,自己總共就這三個兒女,兩個兒媳都挺通情達理,沒想到那個最老實的女婿反而是個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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