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張成凱以為會聽到大家羨慕的驚歎聲,可誰成想大家都不再瞅他,反而是看著殷玉瑤父母哈哈大笑。
殷大成牙齒狠狠地咬著腮幫子不吱聲,心裡卻猶如驚濤派浪一般不住地翻騰:殷玉瑤,省出版社上班,工資最低五六十。
自己這是攆出去一個財神爺啊!他一個年到頭都攢不到五六十塊錢。
殷大成越想越後悔,上前狠狠地將李翠茹踹倒在地,轉身走了。
李翠花和張成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整的一頭霧水的,李翠花下意識過去想扶一下李翠茹,可是走近了就聞到一股濃鬱的臭味。她忙不迭地往後又退了幾步,掩著鼻子問道:“翠茹,這是怎麼回事啊?堂妹夫怎麼突然打你呢。”
李翠茹麵無表情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段時間殷大成對她的變化可謂是翻天覆地的,甚至連飯都不怎麼給她吃飽了,但當著村民和自家親戚這麼打她還是第一回。她甚至有預感,或許以後挨打也會成為常態。
“你們走吧。”李翠茹轉身往地裡走去:“我們家沒有殷玉瑤這個人。”
“哎,你怎麼回事啊。”李翠花不明所以地追了兩步,見李翠茹挑起糞筐又趕緊停了下來,隻能硬著頭皮問旁邊的村民:“大嫂,這是怎麼回事啊?殷玉瑤不是他家的嗎?那是哪家的啊?”
“人家是自己家的。”旁邊大娘已經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她這戲看的開心,對李翠花也多了幾分耐心,一五一十地和她說道:“你還不知道吧?你這個堂妹是個黑心肝的後娘呢!”
“我們村的玉瑤學習好長的也好,十裡八村誰不知道殷家養的好姑娘。可她仗著自己肚皮爭氣生了一兒一女,就開始作踐殷玉瑤姐弟,不但不給孩子吃飽,還想把玉瑤賣給個身體殘疾的男人當媳婦。人家玉瑤多聰明的姑娘啊,直接去縣裡把她爹和後娘給告了。大隊長和村長做的主,人家殷玉瑤帶著弟弟和他爹跟後娘斷絕關係了。”
旁邊還有人補充道:“你那個堂妹是壞分子,現在在村裡勞動改造;她那個親娘,中間牽線攛掇事,也被批為壞分子了,被抓到縣城去了,聽說還遊街來著。”
李翠花聽的目瞪口呆的,她不過是半年多沒回家,居然就出了這麼大的新聞。她娘也是的,這樣的事居然不到鎮上和她說一聲,這今天不是讓她白跑一趟嘛。
旁邊張成凱心裡又驚又慌,殷玉瑤和家裡斷絕關係了,他咋找機會和人家聯係上啊。慌的是,殷玉瑤分家居然是帶著弟弟走的,她要是嫁給自己豈不是帶了一個拖油瓶。她一個女孩子分家就分家了,哪有帶著弟弟分家的,他媽可未必願意他娶一送一回來。
張成凱和李翠花對視了一眼,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此時居然思路相同,腦子裡想的是同一件事。
張成凱心裡想著,臉上都帶了出來:“她怎麼能帶著弟弟分家呢,她還想不想嫁人了?”
村民聞言臉色都有些難看,甚至有個大媽毫不掩飾地朝著張成凱鄙視地看了看:“她嫁不嫁人和你也沒關係,反正她嫁給誰也不會嫁給你的。”
“就是。”旁邊另一大媽朝李翠茹的背影吐了口唾沫:“彆說你這模樣玉瑤未必能相的中,就憑你家親戚和李翠茹是親戚這道關係,玉瑤就不帶搭理你的。”
“行了,小夥子大白天彆做夢了,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一個大爺也跟著站了起來,朝周圍人喊了一聲:“走了,水也喝了,熱鬨也看夠了,咱去乾活了。”
村民們說說笑笑的,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都回田裡了,留下了傻眼的兩個人。
李翠花看著張成凱的臉色,試探著勸道:“小凱啊,我看這事要不就算了。你喜歡的那個殷玉瑤我看不是善茬,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她倒好不但外揚還能爹媽告到縣裡去,你要是真娶了她,你媽可未必能拿的住她。”
張成凱臉色陰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說話。
李翠花繼續說道:“而且不是我說,殷玉瑤雖然工資高,但她養個弟弟可是個大拖油瓶。我記得我那年來參加婚禮的時候那個小孩好像也就三四歲的樣子,這才過去了兩年。你媽能讓她帶著弟弟嫁給你?這小子這麼點,那不就是和養兒子一樣嘛,多費糧食啊。”
張成凱心裡有些動搖,但是想起殷玉瑤美麗的麵容還是有些舍不得,咬了咬牙,他下了決心:“她要是願意把弟弟送回她爹這,我還是願意娶她的。”
旁邊一個走的慢的村民正好聽到了這一句,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張成凱惱羞成怒地看過來,那村民不但不害怕,反而笑的更恣意了:“剛才大陳叔不是告訴你了嘛,大白天的你就彆做夢了。就憑你,還想讓玉瑤不要她弟弟,我看你是想瞎了心吧。”
“我們還不稀罕呢!”李翠花朝村民“呸”了一聲,扯著張成凱去騎自行車:“得了得了,咱先回家再說。”
張成凱也不是傻的,他也察覺出了這裡村民對他們的惡意和嘲笑。但是他心裡不認為是自己的原因,倒是覺得自己是被舅媽的堂妹牽連的。
不過自己確實在這裡問不出啥來,甚至現在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殷玉瑤上班的地方是在在市裡的出版社辦事處,可能人家斷絕關係後就去住職工宿舍了,要是找殷玉瑤還得去市裡打聽。
張成凱悶頭上了自行車,李翠花跑了兩步跳上了自行車後座,不過心裡越尋思越好奇堂妹和一嬸的事,聽那村民的意思,連一嬸都成壞分子了?
出了村口,李翠花回過神來,拍了拍張成凱的後背讓他停下:“小凱你自己回家吧,我回我娘家一趟問問那李翠茹到底咋回事,你回去的時候順便去和你舅說一聲,我今晚或者明天再回家。對了,這兩瓶罐頭我回娘家正好能用的上。”
說著不等張成凱反應過來,就跳下自行車往李家村方向走去。
張成凱張了張嘴,到底也沒好意思找舅媽要回兩瓶罐頭。再加上借自行車送出去的一瓶,自己啥事沒辦成,倒搭了三瓶罐頭出去。
張成凱陰著臉暗罵了一聲,上車直接騎車回家了,也不說先還車,直接進屋倒頭就躺下了。
張老娘擔心用車久了人家再要東西,趕緊把車子送回去,又回來問張成凱,可是怎麼問人家都不說話。又問他舅媽呢,張成凱悶悶地說了一聲:“她回娘家了,你去和我舅說一聲。”
張老娘惦記的一晚上沒睡好,好在第一天上午李翠花來了,張老娘連忙把她扯到院子裡,朝屋裡努努嘴:“昨天回來就不說話,悶著頭睡覺,今天早上又說不舒服,正好我們隔壁鄰居是他同事,找他幫忙請個假。”
“這孩子真是想不開。”李翠花昨天回家花了一下午時間從自己娘家那裡把全部的事情都打聽出來了,今天回來都沒回家喝口水,直接奔這來說閒話來了。
她把自己聽來的事從頭到尾的跟張老娘講了一遍,事情經過一個月的發酵,這話傳話的,添油加醋的不知道多了多少細節。再加上這事李家村裡除了李母以外,還有隔壁田家的閨女田燕妮也成了壞分子,李家村的閒話裡把殷玉瑤的厲害和心狠手辣說的十分離譜。
不過李家村的人隻知道和張平生相關的事,後麵分家的細節他們沒打聽出來,隻知道殷玉瑤帶著弟弟分出去了,還把弟弟分的西屋賣了三十塊錢。
李翠花連說帶比劃的說了一個小時才把這事說清楚,趕緊讓張老娘給自己倒了碗水一飲而儘,這才抹了抹嘴說道:“姐,不是我說,這姑娘娶回家你家可沒消停日子過了。你說她多狠,能把弟弟的西屋給賣了,我說我去的時候那院子怎麼那麼小,我還以為我找錯人家了呢。”
張老娘沉著臉:“她也不是個多聰明的,三十塊錢也不好乾啥的。養個弟弟過兩年就到了能吃飯的時候,帶這樣一個拖油瓶,誰家願意娶她。”
“就不帶弟弟也不敢娶啊。”李翠花連連搖頭:“就她這一告,我聽說至少五六個人被判了勞改,還被扣了壞分子的帽子。就我那一嬸也因為這事被抓走了,我聽我娘說,她家那幾個兒子也趁機分家了,家裡三代清白的身份被毀了,以後她就是放回來估計也沒哪個兒子願意養她。”
張老娘嘴撇的更高了,她朝窗戶看了一眼,知道張成凱在那裡偷聽,立馬扯高了嗓門喊了一句:“不行啊,這事不行。又窮又狠,光有個好模樣好工作有什麼用,這就不是個過日子的人。要是娶進門,我倆都不知道誰管誰叫媽呢,我可降不住這麼能耐的兒媳婦。”
張成凱本性就隨他媽,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心裡也認同他媽的說話,但是又想著殷玉瑤的長相心裡癢癢,心裡不免有些怨殷玉瑤做事不留退路。他心裡不舒坦身子骨也跟著懶了,連著請了四五天假一直在家裡躺著。
張老娘怕他借此威脅自己妥協,也不吭聲,反正他不起床自己就去托隔壁請假去,讓她鬆口答應殷玉瑤進門的事沒門。
等張成凱再次上班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後了,他到了廠子一看,一起去省城培訓的幾個同事都成了班長了,就他還在班組沒變。
他這回也不琢磨兒女情長的事了,趕緊去主任那想問個明白。結果主任看他更沒好氣,將一份傳真紙摔他身上:“廠裡派你去參加培訓是信的過你,把你當班長候選人才讓你去的。結果你的培訓考評是最差的不說,回來還曠工六天不上班。就你這樣心思不在工作上的,還當班長競選組長?我看你這輩子都彆想!”
張成凱知道自己培訓的時候確實光尋思殷玉瑤沒怎麼聽課,但是曠工這事他不認,他媽找鄰居幫忙請假了啊。
但是主任可不聽他的解釋,反正他沒看到假條也沒聽到有人替張成凱請假,這事就是曠工沒跑了。
張成凱心裡不服,直接擼著袖子找鄰居同事去理論,結果人家剛剛榮升了班長笑的一臉燦爛:“啊?張大娘和我媽說了?我不知道啊,我媽沒和我說。你看這事鬨的,等我回家說我媽去。不過你現在彆閒著說話了,趕緊乾活去吧。”
張成凱這才想起來,去省城培訓的最後一個名額正是從他們兩人之間產生的,自己搶走了培訓名額,人家陰了他一把成為了班長。
人家笑了笑揮了揮手轉身走了,張成凱心裡恨的牙直癢癢,可旁邊不遠處有保安巡邏,他連手動的膽子都沒有。
不但在單位不敢動手,甚至他都也不敢讓老娘去找茬,人家成了自己的班長,隨便一兩句話就能給自己穿小鞋。
好容易心情鬱悶地挨到中午吃飯,魏強路過拍了拍他肩膀:“對了,上回給你介紹的那個田燕,她昨天找玉香說了,覺得和你不是很合適,這事就算了。”
魏強拍了拍他肩膀,同情地說:“沒事,等有合適的我再給你介紹。”
張成凱愕然:“我都沒嫌棄她長的普通,她居然還不同意和我處?”
魏強莫名地看了一眼張成凱,不太理解他怎麼這麼說。不過介於兩人同一個初中畢業的,還是耐心地解釋道:“前天公布新任班長名單,田燕也升班長了,我們一起參加新任班長培訓的時候,她和你們新班長,就是你隔壁鄰居走的挺近的,我看能成一對。”
張成凱心裡一片淒涼,怎麼感覺自己是雞飛蛋打,什麼都沒了呢。
而此時,殷玉瑤把從村裡趕來的蔡大哥請到院子裡吃西瓜,聽他說完李翠茹的親戚帶著外甥來找她相看更懵了,這都哪兒跟哪兒的事啊。
蔡大哥吃了兩塊西瓜,抹了抹嘴站起來,叮囑道:“村裡人沒把你在縣裡買房子的事說出去,而且咱們村除了我誰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兒住。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家的地址的。不過我看那小夥子是個心思陰沉的,他在省城遇到你以後好像就打聽你來著,連你的工資都打聽了,說你一個月能賺五六十塊。你彆忘了和單位的人交代交代,免得他上門騷擾你。”
殷玉瑤再三道謝,回屋裝了一斤雞蛋糕,又拿了兩斤水果糖,又從廚房搬了兩個西瓜裝在兩個網兜裡遞給蔡大哥:“多謝鄉親們對我的愛護和保護,我也沒什麼能拿的出手的,蔡大哥幫忙把西瓜和糖鄉親們分一分,就說我玉瑤謝謝大家了。”
“還有這有一斤雞蛋糕,是我單獨給蔡大娘的。每回有事都是蔡大哥誤著工分來給我報信,於情於理我也得表示下心意。”
蔡大哥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可彆介,這麼多年鄰居應該的,拿你東西我娘會說我的。”
“蔡大哥就彆跟我客氣了。”殷玉瑤直接把東西都塞他手裡,連推待讓的將人送到了門口,朝他揮了揮手:“蔡大哥,有空帶著蔡大娘來串門啊。”
兩個小時候,蔡大哥在地頭上給大家分西瓜和水果糖,說是殷玉瑤送給大家吃的。
村裡人多,每家每戶隻得兩個三角塊西瓜和五塊水果糖,但是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臉上都泛著笑容,嘴裡念的都是殷玉瑤的好。
殷大成和李翠茹自然是沒東西吃的,他倆也不好意思湊過去,免得被嘲笑。遠遠地,聽到大家對殷玉瑤的誇讚聲,殷大成又恨恨地踹了李翠茹一腳:“都怪你這個攪家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