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嘉撕開葡萄皮,一邊吃一邊看撐傘的莊在。
她到現在都沒搞清楚自己這個“孫小姐”是來乾嘛的。
堂哥誇完這邊土質好、空氣佳,張羅起來:“阿在,你也嘗嘗我們的葡萄,這都是我跟你大伯辛辛苦苦種出來。”
雲嘉忍不住在內心翻白眼,穿皮鞋梳油頭種葡萄嗎?還不是那些園工在辛苦。
莊在剛說“不用,我不喜歡吃葡萄”,雲嘉已經撚了一顆葡萄遞給他。
聞聲,雲嘉正要收回來,不為難他吃不想吃的東西,手指尖忽的一空。
他已經拿去嘗了。
堂哥馬上笑問:“怎麼樣?品質好吧?”
“還行。”
雲嘉卻說:“我覺得不行,太甜了。”
莊在便原地改了評價:“不太行。”
堂哥頓時抓耳撓腮。
“還有彆的不這麼甜的品種,孫小姐,我們往前走,這個園區品種很多的!”
園中路左拐右拐,每次變換方向,莊在都無聲又及時地將傘麵偏移,儘量不讓雲嘉曬到太陽。
雲嘉對葡萄一竅不通,隻隨口問著:“這麼多不同品種的葡萄怎麼釀酒?沒品牌的嗎?亂釀?”
堂哥訕訕笑道:“這個……我們怎麼可能有品牌,還沒有規範種植呢,這個不是想讓您來看看,我們這兒適不適合給您父親工廠那邊提供原料嗎?”
原來打得是這個算盤。
雲嘉這才知道此行為何。
雲嘉歪頭笑,看向莊在,後者被她的笑容和視線弄得不自然。
“這麼看著我乾什麼?”
雲嘉繼續笑,那笑容是莊在所熟悉的,透著一股聰明壞勁的笑。
她拖著聲音說:“我感覺……不太適合!對不對?”
他被她的笑感染,輕彎唇角,“嗯”了一聲。
偏西的陽光裡已經有了傍晚的濃稠橘調,他們站在陽傘撐出的一小片柔和陰影裡,四麵八方都是袒露在日頭底下的藤蔓植物,牽牽連連,如浪般橫橫縱縱,仿佛一片海洋。
堂哥在旁發急,忙叫人采了一些新品種送來,討好地奉給雲嘉:“怎麼會不合適呢,來孫小姐,你再嘗嘗這個。”
雲嘉:“也太甜了。”
堂哥:“那這個呢?”
雲嘉:“太酸了。”
堂哥:“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雲嘉:“這個不甜不酸……但沒什麼特點,我也不喜歡。”
堂哥:“……”
“孫小姐,這葡萄就是這個味兒啊,不是酸的就是甜的,要麼酸酸甜甜的,您說吧,您喜歡什麼葡萄?”
雲嘉眨眨眼,帶著點故作的天真爛漫說:“我不喜歡葡萄啊,什麼葡萄都不喜歡,我喜歡龍眼,要不你們種龍眼吧。”
堂哥深吸一口氣,一副快被折磨死的樣子,壓著氣也要接話說:“可是……我們這兒不適合種龍眼啊孫小姐,種不出來什麼好龍眼的,我們這兒適合種葡萄,種出來的葡萄好。”
“是嗎?”莊在忽然問,“你說的好土質裡頭有多少人工的東西你自己清楚。”
“不天然嗎?”雲嘉趕緊把手上的葡萄皮扔了,還好吃的不多。
堂哥含糊其辭道:“這個嘛也不是不天然,這不都是地裡長的嗎?就是……跟高品質肯定是沒法——”
“可彆人要的就是高品質的東西。”莊在直接打斷他,“不行就是不行,孫總的酒莊有固定的優質原料供應,彆人為什麼要浪費人力物力半路收你這些次品。”
提及公事,他登時利落乾脆得像個冷血精英,刀進刀出,不給對方留一點回還餘地。
堂哥惱了。
“莊在!我們是親戚,我們是堂兄弟啊!”
莊在回一句:“你爸和我爸還是親兄弟。”
堂哥瞬間氣勢削減,想了會兒,硬擠出好臉色說:“是啊,都是有血緣在的……你看這時間不早了,也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你大伯呢在城裡訂了飯店,你說你也是,那些長輩今天都是從老家特意趕來,想給你爸儘點心意的,你不讓去,那都是長輩,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你大伯現在把那些人安頓在飯店,大家都等著你晚上一塊吃飯呢,你總要去露個麵吧。”
“我跟他們不熟。”
“瞎說了,那都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
莊在目光銳利地掃過去,語氣卻平平:“我是在哪兒長大的,你很清楚。”
“那時候是我們顧及不到!”堂哥急道,“我們也都是小老百姓,可這以前的親戚鄰裡以後總要來往吧,之前修祠堂你還捐了錢,大家都記著你呢,都誇你現在有出息了。”
“那是我替我爸捐的,跟我沒關係。”
“那孫小姐呢!”堂哥拉上雲嘉說,“孫小姐大老遠過來肯定餓了,我們總不能一頓飯都不招待,那怎麼像話。”
雲嘉小時候住清港,就從她爺爺身上悟出一個道理,那些張口閉口就喜歡說彆人不像話的人,其實自己就是很不像話的人。
此時她正要義正嚴詞說自己根本不餓!
“咕——”
肚子發出聲音。
雲嘉死死抿住嘴。
她……她今天實在太久沒吃東西了,剛剛那幾顆葡萄也不夠填胃的。